她带着她们逃离。
荆麒印已经摸到阵法附近,用之前从玉揭裘那听来的方法,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荆稗”。
眼前凭空响起破碎的声音。
再伸出手去,就能穿过原本看不见的屏障了。
“你们快走吧。”小狐狸催促他们。
荆麒印:“你呢?你不走?”
“我要确保没有活尸妖能离开村子。”小狐狸说。
荆麒印踌躇了半天,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寿大人是长公主殿下这事,其实我知道……她很早就到塞外和亲,做可敦熬死了两任可汗,又回来了。禄大人是她的面首……我是个孤儿,被她收留来的。我原本不姓荆。”
“什么?”小狐狸惊讶地问,“你不是王室?!那灵脉……”
她恍然意识到,嫁出去了的也算王室,而且,恐怕还是眼下这个稗巴残党中唯一的荆姓王室。福禄寿中,福是她的下属。禄是她的情人。王只是一个幌子。子民随时可以舍弃。
灵脉被寿一人把控,可以说是她的私有财产。她恐怕没有分给任何人。
这玉揭裘怎么可能赢啊?Hela
刚刚来不及解释,临走,小狐狸才侧过脑袋,看了花婆婆和花紫芳一眼。
花紫芳太小了,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父母双亲,也没认出眼前的人是陪伴过她那么久的人,全身心沉浸在第一次踏出家门、踏出村子的欣喜中:“谢谢你救我们!这就是外边!我能去看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了!”
她往前跑,结果滑了一跤。
荆麒印吓了一跳,即便是王,也懂得眼前有小孩摔倒该去扶的道理,连忙追了上去。
小狐狸转过身。
“多谢,”花婆婆上前拜谢,“望圣人……一路平安。”
在过去的稗巴,“圣人”是只对一类人用的称呼。那类人并非是王,在宫中却也只有一个。
小狐狸说:“你认错人了。”
她先杀去解决活尸妖,然而,适才的战场从一片狼藉变得不忍直视。
大多数活尸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剩余几只正围在花大娘和花大叔身边,继续虐杀着他们。
小狐狸低吼一声,扑上去咬开他们,再回头,花大叔已经变成零碎的肉块,花大娘还残余着上半身和裂化成三条的手臂。
小狐狸伸出爪子,对准了花大娘的头,希望这能减少她的痛苦。
花大娘那血肉模糊的嘴唇还在张合。
她听到她在说:“紫芳……”
“紫芳出去了,头一次出了家门。”小狐狸把声音放得很低,轻柔地说,“她很开心。”
花大娘停滞了一会儿。
“……那好,”她说,“好。”
赶回行宫时,小狐狸没有贸然露面。
她悄无声息地化作人形,潜行其中。夜晚的庭院中只有月色,小狐狸头顶是一株洁白的昙花,正在徐徐绽放。
小狐狸自认避人耳目有一套,却还是眼睁睁看着昙花被击中,坠落到她发间。继而是寿的喝令:“出来吧!”
小狐狸怯生生地冒出了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觉得还是多笑笑为好,然而,才抬眼,她便笑不出来了。
玉揭裘伤得很重。
嘴角开了一条口子,直直划到耳根,血溅了大半张脸。左眼睁不开了,不知道瞎了没有。衣服红了一大片,左手拢住袖子,应当是在接住自己渗出来的血。站在石桥后方,不像隐蔽,倒像是在借死角掩盖自己的伤势。
他苦笑:“你回来做什么?”
小狐狸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
她站在原地,不敢胡乱动弹,却还是用无助的声音喊他:“玉揭裘。”
“咳……”玉揭裘回复她,仿佛局势与从前没什么两样,“怎么了?”
一支灵脉能供养成千成万人。
而眼下,寿独占了一支。即便怕走火入魔要放慢修炼步调,这么多年,她定然吸收了不少。
要怎么做?
都是她害的。
小狐狸说:“寿大人……长公主殿下!玉揭裘是您的血亲呀。这时候,您不该想着报复那个害稗巴亡国的王后吗……”
“那贱人不过是个蠢笨的狐妖,两三句便被我骗得团团转,反倒替我忙活去了。况且,”寿冷笑,她把涂纱误认为是小狐狸了,突然间,她像电闪雷鸣似的咆哮,“这魔物才是最该死的!”
至少双方还能沟通,而且仔细一看,寿也不是毫发无伤。发髻弄乱了,还被斩断了一条手臂,只是用玄文和布帛包扎过,因而看着没那么吓人。
小狐狸继续赔笑脸:“‘魔物’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斩妖邪镇鬼怪时,玉揭裘大抵是有些凶悍,但往常,他待人也是友善的呀……或许幼时得罪过姑母,可那必然是因他母亲身份卑贱,他又被父亲判以死刑,惧怕不安,才惹的麻烦……”
寿看着他们。
她是突然笑的。
寿说:“‘他母亲身份卑贱’?‘他被父亲判以死刑’……这是他跟你说的吗?”
小狐狸被推入茫然的沼泽。
玉揭裘的笑凝结在脸上。
寿像是听到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啼笑皆非,目眦欲裂:“玉揭裘?你如今叫玉揭裘是吧?你竟然好意思撒这种弥天大谎!身份卑贱?你母亲是王太后,纵然你是王兄乱母生出的孩子,他们不也封你为世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