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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周围点满了蜡烛,让医生能看清格蕾丝肚子里的情况,但这场景让艾伦.斯顿联想到葬礼。他的手开始发颤,匆忙放下工具走出门外。
    很快,他又回来了,脸有些潮湿,头发也被水打湿了。伊娃说了声“抱歉”,也出去洗了把脸。格蕾丝事先服用的鸦片酊起了作用,他嘴里咬着一团干净的白棉布,眼皮耷拉下来,像是快要睡着了。
    但是刀子划下去的时候,他整个人立刻剧烈抖动起来,被堵住的嘴疯狂地呜咽着。伊娃力气足够大,压着他的上半身,艾伦则死死按住他的双腿。
    格蕾丝疼得昏了过去,这很幸运,不用继续感受这种疼痛。伊娃重重地吐了口气,抬头看了艾伦.斯顿一眼,发现他以几乎要发疯的眼神盯着格蕾丝的脸,双眼通红。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之后就要看格蕾丝自己能否挺过最危险的一晚。
    伊娃以为自己需要劝说一番艾伦.斯顿才肯留下来守着格蕾丝。但艾伦一直坐在那把椅子上,面朝着格蕾丝,像雕像一样持久地静止着。
    两个小时以后,格蕾丝发出一声呻吟。伊娃立刻站起身,但艾伦比她更快,从椅子一步蹿至床前,半蹲下来,问格蕾丝感觉怎么样。
    格蕾丝说想喝水,艾伦立刻起身去倒水,步子迈得又急又大。但他拿着杯子回来时,脚步渐渐迟疑了。他看了伊娃一眼,像是想请她代劳,但似乎又不放心,最后还是自己用小勺一勺一勺地极有耐心地将水喂到格蕾丝嘴里,并不时地用手帕把流到格蕾丝下巴上的水擦掉。
    喂了很久,也只喝进小半杯,格蕾丝就已经觉得累了。他对艾伦说“谢谢”,艾伦回答“不用客气”。格蕾丝问:“手术进行了多久?顺利吗?”艾伦一一作答。格蕾丝又说:“辛苦你们了。”艾伦让他少说话,好好休息,然后就站起身坐回到椅子里,像之前那样,身体前倾地朝着格蕾丝的方向。
    伊娃终于明白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她自己有众多弟弟妹妹,所以准确地判断出,格蕾丝和艾伦从未如此刻这般像一对血脉至亲。
    作者有话说:
    这个病大概叫“睾丸下降不全”引起的发炎之类的病。这次手术取走了一边。
    第170章 不会走
    到了傍晚,格蕾丝发烧了,并且很快发展成高烧。
    这是最凶险的一晚。艾伦命令医生去隔壁房间睡觉,万一情况变糟,医生必须得有一双稳定的手和一个清醒的头脑;伊娃无论如何都不肯走,和他一起留在屋里照顾格蕾丝。
    到了后半夜,伊娃在瞌睡中想起该给格蕾丝换毛巾了,惊醒地睁开眼。她看到艾伦.斯顿已经在做这件事了,把格蕾丝额上已经捂热的湿毛巾换成凉的,之后又用另一条湿毛巾为格蕾丝擦脸,然后是胳膊。
    尽管格蕾丝已经进入类似昏迷的睡眠,不容易被吵醒,可艾伦.斯顿依然小心轻柔,擦完手臂后又去擦手,先擦手心,再擦每一根手指,再将格蕾丝的手轻轻地放回到床上。
    伊娃这样看着,内心涌起强烈的感动,就没有出声打扰。
    艾伦.斯顿擦完格蕾丝的两条胳膊,把毛巾在冷水里降了降温,又去擦格蕾丝的腿;之后是同样的步骤,脸、脖颈、胳膊,手,双腿……伊娃觉得这是比在额头放冷毛巾更好的办法,继而她意识到,也许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艾伦.斯顿一直在重复做着这件事,没有休息过……
    她走过去,接手了这项工作,希望艾伦.斯顿也能去躺椅上打个盹。她知道艾伦.斯顿比自己更累,他是从战场直接骑马赶回来的。
    但是艾伦.斯顿只是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捧起格蕾丝手放到唇边。
    伊娃一边为格蕾丝擦着小腿,一边偷看他。她一开始以为艾伦.斯顿是在吻格蕾丝的手背,但后来她震惊地发现,他是在祷告。
    “伊娃,你有圣经吗?”
    伊娃轻轻地摇头,她在艾伦.斯顿眼里看到密布的红血丝,“激进派要求人们烧掉圣经,现在恐怕很难找到了。”
    艾伦.斯顿没有说什么,只是捧着格蕾丝的手继续低声祷告起来。伊娃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曾无数次在母亲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无助的虔诚。
    天快亮时,格蕾丝的高烧丝毫没有好转。艾伦.斯顿将医生叫起来一次,但是医生对此也没办法。他对他所惧怕的斯顿上校说:“您在军队待了那么久,应该明白这种情况……”
    伊娃赶紧将医生请出去,因为艾伦.斯顿捂住了眼睛。她认为这样的男人不应该被别人看到流眼泪。
    伊娃跑着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多了本圣经。她把圣经交给艾伦.斯顿。
    艾伦.斯顿低头看着那书的封面,愣了片刻,低声向她道了谢。
    他拿着圣经去了旁边的空屋子,锁上门,然后走到窗前,对着微濛的夜空跪下来。
    他将圣经打开,从第一页第一行开始,逐字念诵起来。
    就在他一行一行念诵诗经的过程中,他渐渐理解了自己的兄长。
    他不再是那个将兄长当做父亲一样去崇拜和追随的无知的男孩,也不再是那个想要比自己的兄长更耀眼、更能被人看到的狂妄的少年。
    他此刻就是威廉。
    他忧虑威廉曾经忧虑的,恐惧威廉曾经恐惧的,悔恨威廉曾经悔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