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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只有棉花是可以在殖民地大面积种植的,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格蕾丝用肯定的语气,但更像是刻意表现得乐观,“要让别的国家的钱流向我们的国家,而不是反过来。只有这样,我们的人民才能摆脱土地和气候的限制,摆脱总与邻国交战的困局,真正富裕起来……可是,布变贵了,夏普夫妇可以把帽子的价格也提高一些啊,我想那些买帽子的客人不会在乎这点儿钱。”但他忽然想起从王宫出来后这一路上遇到的马车,车里坐的夫人小姐们没人再戴那种半米多高的夸张的帽子了。
    格蕾丝恍然大悟,“贵族式的风尚不流行了……可这不是改革的错。”
    “当然不是改革的错,”艾伦倾过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更不是你的错。”
    格蕾丝的手指在他的手底下蜷起来,艾伦的手就没有走,将他的手完全包起来。
    格蕾丝感到十分困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可那是谁的错呢?我们本意是让人民过得更幸福,我们并没有懈怠,但为什么会造成这种不满?还是说,我们注定无法同时令所有人满足?”
    他的问题让艾伦也陷入了沉思。
    “当然是国王和贵族的错,”巴纳尔神父说,“如果不是这两颗毒瘤占据了社会那么多不合理的财富,所有人民都能幸福起来。”
    格蕾丝很确定了,他不喜欢巴纳尔神父武断的说话方式,也不喜欢他把国王比喻成毒瘤。也许人们喜欢这种有趣又易懂的说法,但太武断、太不讲道理。
    “我已经说过了,国王并没有否定宪法。”格蕾丝眉头已经有些皱起来。
    “可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了,他并不打算让出所有特权。”巴纳尔神父也表现出在酒馆里与人辩论的架势。
    他们又说回去了。
    “所有特权?您竟然用‘所有’这个词,这不是太不实际了吗?”
    “可那些‘所有’的,本就都是不合理的!如果外科医生看到人身体上长了一颗危害健康的毒瘤,他绝对不会建议只割掉一半,还剩一半——”
    “您在说什么?您在假设没有国王吗!”
    “这不是‘我’的假设,这是很多人的想法。酒馆里人们每天都在反思法国的失败,他们认为源头就在于没有彻底取消君主制。只把土地表面的草烧了没有用——”
    “请您不要总用比喻来讲这些复杂的事!如果没有国王,那当贵族和中央产生分歧时,还有谁能来调和这其中的矛盾?如果没有国王,等待国家的就是分裂和内战,那岂不是把人民推进灾难之中?现实存在的必合乎理性,国王已经存在于这个国家上千年,保证这个国家的稳定,您怎么敢假设他不存在呢?”
    “格蕾丝小姐,您是在套用黑格尔的理论吗?可这个人的名声全是靠污蔑卢梭而获得,他对于权力的扭曲的解释是对人权的侮辱!”
    格蕾丝彻底被他激怒了,“您总说人权,可您又忘了,您总说要让他们不存在的国王和贵族也是人,他们也有您所说的人权!”
    “我不否认您的观点,但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到人口的百分之五,怎么能让百分之五的人挡了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的路?您刚才也承认,可以不顾帽子店主的意愿去发展纺织业,所以您也应当同意,占少数的人必然要为多数人的幸福做出适当的牺牲——”
    “好了,巴纳尔神父!”艾伦也有些生气了,高声打断了他,又略微缓和了语气,“还有格蕾丝,你也是,二位都不要过于激动了。我们不在家里讨论这些事,把这些容易引起争吵的话题留到酒馆和会议桌上,这是不是个好建议?”
    他一直握着格蕾丝的手,安抚地在他的手背上抚摸,伊娃也用力瞪着巴纳尔神父,餐桌上安静下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格蕾丝。”一直无法参与进这个话题的西雅突然说话了,“我父亲曾经有一家纺织工厂,赶上了一部分好时代,赚了些钱。但是后来英国廉价的纺织品涌进国内,许多像他一样的纺织厂主一下子就破产了。我们被迫卖了房子,搬到潮湿又狭小的住处。父亲不适应那样的生活环境,不过我想更多是心情的缘故,让他因此染上病,没多久就去世了,而我的母亲因为这些接连的打击,没多久也走了。我的兄长承担起养家的责任,他要偿还父亲留下的债务,于是去当了军人,后来也……所以我很佩服你,格蕾丝,你在做伟大的事,保护这个国家的商人的安全,让他们可以安心去做自己本分以内的事,而不用担心再受到外界的伤害。”
    格蕾丝微微低下了头,“谢谢你,西雅,你的话对我来说是个安慰,但你说的那些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可你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包括艾伦。威廉同我说过很多次,他为你们感到自豪,你们两个是他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格蕾丝和艾伦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轻轻地移开视线,挨在一起的手也分开了。
    因为那场不愉快的交谈,巴纳尔神父提前告别了,西雅要为第二天去港口做准备,也没有留下来吃晚饭。
    本该是由艾伦.斯顿送西雅回去,但他舍不得离开,因为格蕾丝还没有回王宫的意思。他让小约翰去广场找了个熟悉的车夫和活计,又让卢克陪着,一起护送西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