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这个国家的王储也将藏在你的裙撑下面。”
“我知道你曾经怨恨阿伦德尔伯爵把你和我独自留在那间屋子里。我虽然也不信任他,但是我很感激他当时那么做了,而且……”陛下的手从格蕾丝的腹部移开了,握住他的手。
格蕾丝感到陛下的手指很凉,他被陛下刚才的那些话给吓懵了,过了很久才意识到陛下是在紧张,同时意识到陛下好半天都没说话。他不由抬头去看陛下的脸,“而且什么?”
“……而且,我想问问你,你现在后悔当时和我一起留在了那间屋子里吗?你后悔没有用力推开我跑掉吗?”
格蕾丝被陛下的眼神吸引了,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陛下总对他表达出这么强烈的爱意。
他被陛下拥抱着,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碰触时的那间屋子,这是一个多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格蕾丝觉得自己不能骗他。
他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坐进离开山庄的马车,来到夏普夫妇的帽子店,又来到会议室……在会议室里,威廉和艾伦都已经坐到桌边,在冲他微笑,陛下就站在他的身旁。
“我很庆幸当时胆子那么小,被你吓得腿软了,克里斯。”他这样回答道。
第114章 第一步,每一步
因为国王的干涉,全国会议的代表将由各地区自行选出,然而有关竞选者的资质,夏宫中的先生们又产生巨大的分歧。
格蕾丝如今总算明白了,所谓“派别”不过是被短暂的利益划分到一起的沙子;只要不断有新问题提出来,会议桌上的争吵就永远不会停止。
所有人都在说“国家”和“社会”,可当他们说这两个词时,心里想的只是自己。
只有威廉,只有威廉是全心地希望人民能生活得更幸福。
阿伦德尔伯爵建议全国会议代表的竞选者年收入不得少于一千镑。这一苛刻要求立刻遭到威廉的反对,他请阿伦德尔伯爵考虑民意。
“对,民意,上校提醒了我。”阿伦德尔伯爵故技重施,又是那种故意曲解对方意思的说话方式,“人民的情绪需要有宣泄的出口,这一点非常重要。正如上校细心留意到的那样,我们应当加强对热门报刊的管控,在那些社会奇闻和博物趣事的版块旁边添加具有教育性质的文章,比如宣传新政策的好处。”
格蕾丝注意到,当他说到“教育”这个词时,威廉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可阿伦德尔伯爵还没说完他对报刊的改革建议,“我们同时要对其他出版物加强监管。如今新政不断,必须要严格审查相关的评论文章,一定要杜绝对我们不利的言论。”
威廉几乎无法在椅子上坐着了,他严厉地质问阿伦德尔伯爵:“加强对出版物的审查?伯爵大人,您这是在改革中施行倒退政策,您是想让我们回到圣多米尼克时代吗?”
“上校您误会了,怎么会是生多米尼克时代呢?那些教育性质的文章当然不能只是积极的,正如我刚才所说,人民的情绪需要宣泄,就让他们把不满和愤怒都转向教会和什一税吧,让他们在那些讽刺教会的笑话中释放多余的精力和热情。您看,这分明是伏尔泰时代啊!”
“伯爵,您把人民当傻瓜吗?人民有权自由地思考和讨论。”
“您大错特错了,上校,您口中的‘人民’是指那些普通市民吧?我告诉您,那些人什么都不懂,他们只会曲解您的思想和观点。您所谓的自由思考和讨论只会引发过度的恐慌反应和危害公共秩序的流言。您熟悉历史,应当不会否认我说的这项事实,对吗?”
“伯爵大人,您轻视人民的智力,那就更应该以正直的方式去引导——”
“引导?难道您在影射基础教育?”
“当然,‘基础的’、‘正直的’教育,而不是您刚才提到的那种‘教育’!我们都已经受够了由教会垄断知识的时代。几个月前,我们在皇冠广场为普通民众接种牛痘,那时我们惊讶地发现,竟然有四分之三的人无法正确拼写自己的名字!我们要做的教育就是将基础的知识和科学介绍给民众,这些带着光明的事物才是抨击宗教愚昧最好的武器。让理性笼罩社会,国家才能真正从教会的紧缚中释放出来,而不是靠您说的那种‘引导’。”
“上校,科学和理性只是针对教会的武器吗?当人们都学会分析因果和合理性后,他们会问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穷人和富人,为什么一些人要受另一些人的管制,为什么他们赚的钱要交给国家,为什么国王是国王——”
格蕾丝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一下国王的腿。
陛下清了下嗓子,插了一句:“我还坐在这里呢,阁下。”
阿伦德尔伯爵看向国王,语气不再咄咄逼人,“陛下,我只是在做合理的假设,如果让上校按照他天真的想法来改造社会,就会在人群中引发那种疑问。”
“质疑是每个人的权利,正如接近真理。”
格蕾丝暗自扼腕,他知道威廉不该这么说。在坐的各位只有威廉是完全无畏的,因为只有他完全正直和无私。艾伦.斯顿目前为止没有发言,这已经是对威廉表达出最深厚的尊重和情意。
果然,伯爵抓住了他刚说的那个词,“权利”。他对威廉说:“恐怕您心里想的‘每个人的权利’可不只‘接近真理’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