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看到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赶路赶得满头大汗,被一名军人搀扶着。侯爵大人似乎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胖乎乎的身体完全靠那名军人托着,倒像是被绑架了。
格蕾丝还看到威廉一直用过于严厉的眼神看着艾伦.斯顿,而艾伦则像是躲着自己的兄长,一直没有看向威廉那边。
这时,陛下又在他耳边说:“扶我去屋里。”他这才想起陛下还十分虚弱,忙扶着陛下往里走。
“陛下!”一个主战派的大贵族喊住国王,“请您再停留一会儿,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您裁断。”
陛下掩饰着自己的虚弱,语气十分冷漠,“先生们,请体谅一个病人需要多休息,我相信你们可以自己商讨出结果。”说完,他就由格蕾丝搀扶着离开了。
陛下回到卧室后先喝了很多水,又觉得饥饿难忍,让仆人端来不少吃的。赫尔曼医生说,刚才那一折腾让陛下出了很多汗,同时消耗了许多能量,这是好兆头,陛下可能要痊愈了。
格蕾丝陪着陛下一起用餐,他自己却吃不下什么。
“把这杯茶喝了,”陛下把他手里只咬了一口的面包拿走,换成一杯茶,“然后去换身衣服,替我去听一听他们在商量什么。”
格蕾丝惊讶得很,怀疑陛下是在试探他,便说:“我不懂那些,陛下,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能听懂,替我弄清楚那些人里谁说了算。”
“要不……我扶你过去?”
“刚才让那么多人看到我的脸已经够让人难以忍受的了,我可不想再带着这三个脓疮往人前站。”陛下拿起他的一绺头发,轻轻地顺着发丝捋到发梢,又松开手:“你把头发也梳一下,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你的头发有多漂亮。”
格蕾丝没有带女仆过来,他自己穿不上裙撑,也不会像盖房子那样把头发摞得高高的,就只简单收拾了一下。
临出门前,他又想起什么,问陛下:“你会责怪斯顿上校吗?”
陛下食欲不错,已经吃完一整颗鸡蛋,这会儿正准备吃第二颗。他一边用银勺背轻轻地敲打蛋壳,一边说:“不管斯顿上校是无意还是故意,他确实泄露了消息,并且被人利用。从结果上看,他没有很好地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
格蕾丝用力地攥着门把手,还想说什么,被陛下制止:“但我不会责怪他,也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他们赢了,把我拉到他们的船上,现在已经没必要再想那些事。快去吧,格蕾丝,你也在这条船上,多知道一点儿对你有好处。”
国王的近卫带他来到临时的会议室,替他打开门。刚刚还充满激烈争论声的房间立刻安静下来。
格蕾丝看到巨大的桌旁坐满了两派的首领。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威廉.斯顿或者阿伦德尔伯爵的脸上多作停留,而是站在门口垂下了眼帘,向所有人行了一个规范的屈膝礼,然后才抬起头,问纳科伦侯爵:“父亲,我可以坐您旁边吗?”
纳科伦侯爵还没从刚才要命的赶路中缓过来,下意识看向旁边阿伦德尔伯爵。他的仆人比他机灵许多,忙搀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在他旁边加了把椅子。
格蕾丝坐到了纳科伦侯爵和阿伦德尔伯爵之间,威廉和艾伦在他对面。这些人多数都有军旅经验,坐姿十分端正,让格蕾丝不由自主地也坐得非常直,比在王宫的餐桌旁还拘束。
他笔直地坐着,双手放在腿上。坐在他右侧的阿伦德尔伯爵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吓得他一个激灵。他的身体对这个男人的碰触还有记忆。不过他立刻明白阿伦德尔伯爵是在提醒他要把手放到桌上。
所有人的手都在桌上,但是桌面上还扔着好几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朝向别人,十分可怕,所以他刚才没敢把手也放到桌上。
阿伦德尔伯爵又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在催他。格蕾丝忙把手搁到桌子上。
他瞬间意识到这个姿势的不同,当他将手从腿上拿到桌面上时,他的下巴也自然地抬了起来:这才是一个平等谈话的姿势。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艾伦.斯顿用手枪的枪口敲了两下桌子:“主教大人,您刚才说到哪儿了?请继续——”
他的语气是格蕾丝从未听过的冷酷,与此相比,他以前对格蕾丝说过的所有威胁的话简直都成了闹着玩儿。
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军队内部的保守派几乎全被主战派顶替了,他们一个职位一个职位地说,一直说了三个多小时,年迈的大主教看起来受尽折磨。
当说到应在全国范围征兵,并效法十字军东征时期赎罪券的原则,用兵役免除十一税时,大主教终于昏了过去。他的两名助手怎么也叫不醒他,主战派们也大发慈悲,没有再逼他。会议到此为此。
格蕾丝站起身来,累得浑身酸痛。他觉得大主教没准是真昏过去了,毕竟他那么老,又提到从口袋里掏钱的事,这是很要命的。
屋里渐渐空下来,只剩下威廉和艾伦.斯顿。格蕾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透过关合中的门缝看到兄弟两人沉默地相对站着,他们都穿着军装,看身量几乎已经没有差别。
阿伦德尔伯爵站在走廊尽头看向这边,像是特意在等他。门内传来一些声响,但是听不清楚。
格蕾丝犹豫了一瞬,选择先去问阿伦德尔伯爵。他在离伯爵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问他:“是你先提出来的的还是艾伦.斯顿先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