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斯顿忙迎上去,伸出手想将烛台接过来,那男人比他高了半头,视线越过他的肩部,落到沙发上那女仆的脸上。
擎着烛台的手微微一偏,避开艾伦.斯顿,并向他伸出右手:“肯特.阿伦德尔。”
这男人气势非凡,见识过许多贵族军人的艾伦.斯顿都因他的气势略一怔愣,随即匆忙地同他地碰了下手,“艾伦.斯顿。”就忙让开位置,让男人将烛台拿给医生。
这男人取下一只蜡烛,医生从衣兜里拿出一枚小镜子,对这男人说:“麻烦大人帮我拿着蜡烛。”他则一手扒着格蕾丝的眼皮,一手调整镜片的角度。
蜡烛上跃动的火苗通过镜面的反射,神奇地照进格蕾丝没有意识的眼里。
医生端详片刻,又对另一只眼睛如法炮制,松了口气道:“没有大碍,只是晕过去了,睡一觉就会醒了。”
他松开格蕾丝的眼皮,那薄薄一层皮肤下的眼球却自己动了动,随后那眼帘自己掀开了,露出两枚碧绿的眼珠,闪着迷茫而朦胧的眸光。
那只蜡烛还在他的上方,那一簇火苗落到他眼里,变作两个,在他绿色的眼珠里生机勃勃地跳跃着。
格蕾丝的眼睛在那烛火上渐渐聚起焦,随后便看到烛火后那个为他擎着蜡烛的英俊严肃的男人。
“阿伦德尔伯爵!”他惊喜地喊出来,两手感动地搭在胸前, 猫一样的眼里立刻就蓄起感激的泪水,“是您救了我!”
阿伦德尔伯爵俯身抱起格蕾丝,对另外三人简短地说道:“这位女士是我的朋友,我带她去楼上休息。”
格蕾丝自发地抬手搭上他脖颈,眼睛一直望着他,低喃道:“伯爵大人,您又救了我一次,为什么我受苦的时候,您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
阿伦德尔伯爵抱着格蕾丝走上楼梯,俯首在这女仆耳边低语了什么,惹得那张苍白的小脸绽出绯红的笑靥。
艾伦.斯顿一直仰头目送着他们,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恍悟,原来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哥哥在信里提到的,“军队最可信赖的主战派贵族”——阿伦德尔伯爵。
他忽然觉得腿脚酸软,一直抱着格蕾丝的那条胳膊更是酸痛难耐,忙坐到离自己最近的单人沙发上,垂头按摩自己过度疲劳的肌肉。
“艾伦少爷,请问您要喝茶还是咖啡?”
艾伦.斯顿的手上顿了顿,低声回道:“咖啡,谢谢。”
第19章 小女仆的心机
阿伦德尔伯爵将格蕾丝抱到自己这几天所居住的客房。
在富贵的人家,客房往往是装饰最华丽的房间。
格蕾丝从未有幸进到过枫叶林田庄的客房,一进屋就忍不住东张西望:屋顶的宗教画、悬挂下来的巨大的金闪闪的吊灯、钉在墙上的画了光屁股天使的盘子、金碧辉煌的柜子以及摆在上面的满满当当的中国瓷器。他在内心暗自总结道:奥多尔家族不愧是一心挤进贵族阶层的暴发户,在品味方面似乎确实比斯顿山庄更做作一些。
阿伦德尔伯爵将格蕾丝放到床上,动作十分温柔,似是怕晃到他刚受过苦的脑袋。
“清醒了吗?可怜的小东西……”他俯下去,两手撑在格蕾丝身侧,离得很近地问道。
格蕾丝这样近地被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看着,不由有些心跳加快,同时十分开心:
伯爵没有忘了他!伯爵依旧是喜欢他的!
他随即想到自己此行的盟友——尽管他们口头上还没有达成一致,但格蕾丝认为,只要艾伦.斯顿不是愚蠢至极,事实上,他聪明得很,虽然威廉.斯顿说过,艾伦.斯顿在理解牛顿爵士的著作这方面不如小格蕾丝,但据说他在军校的文科成绩总拿第一——只要他不犯蠢,他一定会配合自己。
格蕾丝惊呼一声:“艾伦少爷呢!”
阿伦德尔伯爵的灰眼珠缓缓地动作,冷质的视线在格蕾丝脸上滑过,虽然算不上温和,但也不像平时那么严肃:“艾伦.斯顿?斯顿家的小儿子,是吗?”
格蕾丝乖巧地点头,主动解释道:“斯顿夫人写了封信,让艾伦少爷送过来。”
阿伦德尔伯爵站起身,“男主人外出拜访朋友,只带一个女仆。”
格蕾丝红了脸。
阿伦德尔伯爵的语气神态绝对没有显示出嘲讽,似乎只是一句平常的描述,但格蕾丝觉得,他刚才那话如果换成“斯顿家的人都用猴子吃饭的碗用餐”,也毫无违和。
因为阿伦德尔伯爵曾在床上咬过他的手指,那是他在格蕾丝面前唯一会显露出几分人情味的时刻,当时他说了一句:“乡野的粗鄙也有几分趣味,在首都绝对吃不到那样放荡的甜点。”
于是格蕾丝才知道,原来那么大那么富有的斯顿山庄,竟然是粗鄙的。
格蕾丝不安地动了动,怯声问道:“伯爵大人,我觉得已经没事了……这样躺在楼上好像不太礼貌,我们可以下楼吗?”
伯爵再度俯下身来,轻轻拨开他的头发,看到他被浓密的头发盖住的大肿包,又说了一次,“小可怜儿。”
格蕾丝跟在伯爵后面下了楼。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会客厅里竟然就这么热闹了,奥多尔夫妇和他们的掌上明珠海伦娜都出现了,鲍威尔医生和艾伦.斯顿也在,五人对坐在沙发上喝着下午茶。
上等人就是有这方面的好处,即使已经交恶,表面上也得坐在一起喝茶寒暄。如此一想,斯顿夫人也真是舍下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