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阴魂们来说,最容易找到的能够替代镜子的物品,就是黄泉岸边被河水打磨的平滑而又剔透的石片。
他们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这些石片大多数就掉到了孽镜台下面去。
黄泉之水长年累月的打磨,轮回之道上转世灵气的浸染,以及孽镜台上无数被劈碎的亡灵怨念熏陶,久而久之,就把这些石片养出了意识。
——它们诞生的目的,就是干扰轮回,逆转天数!
“俗话说,天理昭彰,轮回有报,我父亲以这种石片创造了魂鉴,就是心存打破天道,取而代之的念头。而魂鉴的作用,就是可以在上面制造出器主想要的幻象,从而随心改命。”
唐凛说道:“当时他已经视我为心头大患,制造魂鉴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我。至于他挑中你的原因,则应该算是……不太美妙的缘分吧。”
巨大的力量伴随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反噬,唐凛的父亲虽然按照构想制造出了魂鉴,但在真正使用的过程中,这样法器却经常失控,因此需要试验品。
“你出生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
唐凛注视着林雪旷的脸:“唐辕昊既然想对付我,那么自然也要找一个八字跟我相像的人。于是他看见了一个待产的孕妇,就对那名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打起了主意。而我出于想要破坏他计划,让他觉得自己创造出了一件废品的心态,救了你。”
以前刚刚到暗礁的时候,唐凛曾经说过林雪旷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林雪旷当时还以为他指的是那一系列训练自己的手段,而现在听唐凛提到了这件事,林雪旷才明白了他话中真正的意思。
——他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唐凛首次挑战他父亲权威并且取得了胜利的成果。
“那个时候你刚出生,你爸爸说,让我抱你一下,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抱过小孩子,你是那么小又那么软的一团……”
唐凛笑了一下:“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生命真是神奇。”
林雪旷也笑了笑,低声道:“我能活到现在,你一定也很惊讶吧。”
窗外余晖如金,落进他的双眼之中,简直比晚霞还要明丽绚烂,可这过分的耀眼却又衬的林雪旷整个人都像有些不真切似的,仿佛随时都要化入光影之中,消失不见。
唐凛突兀地抬起手来,手抬到一半,却又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他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颇为奇特的神色,又慢慢将手放下来了。
“确实。”
唐凛说:“我那时候以为自己彻底将你被父亲改变的命运扭转了回去,其实心里是很得意的,也有些看轻了魂鉴的效用。直到几年之后暗礁内部变动夺位的时候,我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唐凛一顿,林雪旷的心头也是一撞。
唐凛道:“原来命运真的如此难以违抗。当初我在你出生的时候出手把你救活,仅仅是推迟了魂鉴降下的死劫,却并没有把它消除。毕竟,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必然要去经历的,什么是劫,什么又不是呢?”
林雪旷道:“可是,魂鉴既然可以改变人的命运,那么能让人死,又为什么不能让人生?”
唐凛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因而才留了魂鉴这么多年。可惜它已经变异了,也无法轻易使用。”
“变异?”
“唐辕昊在使用魂鉴的时候,不小心将镜面朝向了自己,结果被魂鉴吞噬了进去——我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林雪旷一惊,他知道唐凛的父亲死于暗礁那场父子夺位的变乱中,人人都说唐凛弑父,他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却没想到唐辕昊的死法竟然是这样。
“魂鉴噬主之后彻底失常,狂性大发,非常难以控制,当时搭进去了不少人命才将它封印起来。我又与聂玉成协议合作,从落伽山引来灵气,对魂鉴的邪力进行压制。可惜,这灵气也有耗尽的时候,如今,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唐凛微笑起来:“听到这些,害怕了吗?”
林雪旷摇了摇头:“你可不像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我倒是应该害怕,你会想出个什么主意来解决这件事。”
“放心,反正不是要拿你当祭品。”
唐凛笑着起身,走到林雪旷面前,低头摸了摸他的脸,烟草和古龙水混合起来的淡淡气息笼罩在林雪旷的周围。
他低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那朵被我纹在身后的蔷薇花,并一直把它当成是屈辱的象征,但你知道它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吗?”
林雪旷怔了怔,猛地抬眼:“和我的命劫有关?”
“好孩子,你总是能猜对我的心思。”
唐凛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清:“我曾经因为担心你的死劫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作,因而用我的血在你身上下蛊,以便我能够随时感受到你生命力的流动,这朵蔷薇花就是我对你的标记。”
林雪旷一惊,他就算再聪明也没法预料到唐凛这个疯子都能干出什么事来,但听到这件事,顷刻间就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唐凛接着就说了下一句:“但是这样一来,我倒是发现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雪旷感到对方带着带着枪茧的手指滑过自己的皮肤,最后在他眉心上戳了戳,那种有些粗糙的触感简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雪旷想将头偏开,却被唐凛的单手将脸扳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