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很快让她把烦心事都暂且抛到九霄云外。
酒楼里有人在唱小调,声线娇吟婉转。
白婉棠想起以前随父母一起听秦淮小调的时候,心情渐渐活泛。
师卓与她对坐着,心思不在吃上。
独孤极除掉的那只邪祟很特殊,凭她肯定是解决不了的。
她对独孤极是感激的,可她的似乎反倒让独孤极被抛下了。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见白婉棠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她道:“你吃得差不多了,但独孤极还没吃呢。你要不要带些东西回去,和他一起吃?”
白婉棠叫来小二点了几份清淡的菜打包,她继续吃自己的,“他喜欢吃淡而无味的东西,我吃不来。”
师卓按下她的筷子:“我的意思是要你回去陪他吃些东西,他心情会好点。哪怕你们只是朋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也得顾着他点吧。”
师卓说得有理,白婉棠放下筷子:“那我等他们做好了菜就回去。”
师卓点头。她明显感觉到,白婉棠和独孤极,在感情上就像俩刚出生的孩子。
她一个外人,不方便说太多,只能随口提点白婉棠几句。
小二送来打包好的菜,白婉棠拿上,和师卓打了声招呼要走。转身撞到个人。
那人身上玉佩被撞掉,她忙去捡来还给对方。
“多谢。”男子嗓音温润。
白婉棠看了眼他的模样,清俊胜过许多凡人。
她觉得他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男子笑道:“算命的。”
江湖术士啊,白婉棠:“去过都城吗?”
男子点头:“很久以前去过。”
白婉棠了然,大概是从前在都城见过,侧身避开他要离开。
男子突然回头对她道:“我叫枫幽。”
白婉棠“哦”了声,没放在心上,回家去了。
*
偌大的宅院,前院灯火通明,后院漆黑一片。
白婉棠问下人为何不点灯。
下人道:“公子不让点。”
这是在和她闹别扭?白婉棠让人把烛灯都点起来,拎着食物进独孤极的屋。
屋里漆黑,进了房门,只能隐约看见有道身影靠坐在床柱上。
淡淡血腥味在屋内弥漫。
点燃烛火,屋内亮起来。
独孤极的脸色在烛光中异常苍白,烟雾般的眼眸黯淡无光。
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眼睫闪了闪,又别过脸去不看她。
白婉棠把食物端到床边让他吃。
他不说话,也不接。
白婉棠拉拉他的袖子:“你要是继续和我闹脾气,我就走了。”
独孤极身形一震,猛地转过脸来,眼里有火在烧似的,眼白里生出血丝,活像要发狂的鬼,“白仙仙,你说答应我,就是要这样折磨我吗?”
白婉棠懵了:“我怎么折磨你了?”
独孤极打翻她带来的东西,食盒里的餐盘乒铃乓啷碎裂,“你不愿尝试和我在一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答应我。你不觉得你现在对我,连你对陌生人都不如吗?”
白婉棠表情平淡,没太大反应:“你希望我即便没有感情,答应和你在一起了,就要努力地在乎你,考虑你的方方面面是吧?”
独孤极垂眸看翻倒的食盒,只觉打翻食盒的手好似痛了起来。比体内的痛更加清晰。
他在黑暗中等她回来,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心里的躁动没有被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化作他不明白的某种情绪,让他胸腔里酸涩得要命。
这种比任何其他情绪,都还要难克制。一见她,就爆发了。
他明明不想对她发火的。
独孤极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白婉棠伸出手,握住他,把他的手指掰开,“独孤极,你很委屈吗?我理智上能理解你这种情绪,昨天才刚答应和你试一试,今天就丢下了重伤的你,这换我,我也会委屈。”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情丝有损,想要时时刻刻都照顾到你的情绪的话,我会比常人累很多很多。而我从一开始就不期望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愿意让自己变得这样累的。”
独孤极被她握住的手指颤了颤。本就微凉的体温,更冷了。是从心里蔓延出的冷。
“这才第一天,你就感到委屈气愤,难以忍受了吗?那以后该怎么办?”
白婉棠像是一位在对他说“看,你终于知道错在哪儿了”的师长,“所以,你该做的不是委屈,不是和我在一起,而是让你自己不要再喜欢我。”
她在对他极柔和地笑,却让他感到讽刺和痛苦。
她叫人进来收拾,拿出灵米让人为他去煮灵粥。
房里被打散干净,她又拿出灵药,要给他身上崩裂的外伤涂抹,解开他衣服的动作温柔又怜爱。
但,就是让他感到很遥远。
她温软的手指捻着手帕,擦拭干净他流血的伤口,将能抑制疼痛的灵药涂抹在伤上。
他转眸,瞥见镜子里朦胧的自己,看到的却好像是曾经的白仙仙。
她红着眼眶,强忍着心里翻江倒海的委屈。
期盼他还会因他们之间的关系,待她与众不同。期盼他能让她知道,他是有在意她的。
或者说,是在意他们之间的羁绊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