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极没什么兴趣,时不时从她袋里拿颗棠花糖吃,时不时咳嗽几声。
他们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戏,看到后来,独孤极靠在她身上睡过去。
白婉棠想起在阴阳关时,他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她独自看到最后。
戏子退场,化作两只蝴蝶飞远,
戏台落幕,人都散去。
*
临近婚礼,北冥的人都被安排了职务,不过都是下等的。
北冥众人憋着股气,到婚礼当天,瞧见行宫里处处挂着白,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群魔办的婚礼,瞧着跟丧礼似的。”
有人小声吐槽。
柏怀和藤千行听到葬礼二字,眼眸都晦暗,缄默地望向寝殿。
白婉棠被老祖宗牵着从寝殿出来,走个过场,便被送回寝殿等着。
往常独孤极的寝殿里,大多用的是玄金两色。
今日多换成了金白,瞧着清冷,没有丝毫成亲的喜庆。
她坐在床边等独孤极过来,转着手上珠链,数着时间。
等到后半夜,她听魔侍们说云华台的宴快散了,独孤极也过来了。
她便端正地坐着。
独孤极走进寝殿内殿,脸上有微醺的醉意。
白婉棠想,在这个世界,他似乎格外容易喝醉。
他咳嗽几声,白婉棠忙走过去给他拍背,扶他在床上坐下,帮他褪去大氅和外袍。
独孤极注视着她头上晃动的珠钗流苏,眼眸迷离,伸手摸了下她发髻里一根白玉棠花簪,“喜欢吗?”
白婉棠抬手摸摸那根玉簪,手无意间在他手侧滑过,浅笑着点点头。
独孤极的目光往下,从她的眉眼,落在她鼻尖,再落到她的朱唇,她的颈间……
他握住她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握住她瘦削的肩,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白婉棠仰起头看着他,他摩.挲了下她的脸,一手扯掉她头上琳琅的珠钗发簪,一手搂住她的腰,吻落在她的唇上。
白婉棠头腰身微微后仰,环抱住他的颈,手微微颤抖着,拔下发间那根棠花玉簪握在手里。
她轻轻推开他,吃下一颗棠花糖,将糖送进他喉间。
糖滑入喉肠,凉意彻骨。
他抱着她的手突然用力,仿佛要捏碎她。
白婉棠身体僵直地绷紧,看着他倒在床上,难以置信而又怨恨地瞪着自己。
她胸腔一震,难以压制体内肆虐的毒与寒意,咳出口血来。
他亦是不断地吐血,汹涌的寒毒在他体内澎湃,几乎要将他冰封。
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厮杀与刀剑声越来越嘈杂。
白婉棠盯着他浅淡的烟瞳,“他们打起来了。”
“你……”
独孤极倒在床上,嘴里不断呛出的血染红一片床褥,目眦欲裂地瞪着她,“我一次都,不该信你。”
白婉棠看向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却又再咳出血来,仿佛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曲腿坐在床上,让独孤极后靠在自己怀中,从他背后圈着他的脖子,将那白玉棠花簪的簪尾抵住他的喉咙。
她身上和他一样冰冷,全然感觉不到神莲的热意。
白婉棠红着眼眶摸了摸他错愕的脸:“神莲,我已经交给北冥的人。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用神莲对付你的部下。”
“我体内的是尊者令。我没想到尊者令和神莲的差距这么大,这么快就要失效……”
她咳出来血,溅到他眼帘上。
他发颤地闭了闭眼,寒冷痛彻五脏六腑。
心口,竟是最痛的。
她吃力地手中玉簪刺进他的颈间,哽咽地笑道:“独孤极,你梦里的人,是我。我们同生共死三年,你利用我三年……”
“我恨你是守了我三年的白鹤,恨我在这世界上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人是你,恨你不要命地保护我,说喜欢我,到头来却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更恨我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三年,忘不掉白鹤。”
“我恨你逼我走到这一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要自己利用我在这世上最安心、最快乐的那三年,来欺骗你,杀了你。”
第38章 离镜 “独孤极,你舍不得杀她。”……
神莲拔出, 灵台破碎的痛,与体内寒毒肆虐的痛交织。
若不是有尊者令的神力在,白婉棠大概已经死了。
她握紧玉簪, 在独孤极颈间艰难地划出一道血痕。
血染红她与他的雪白婚服。
独孤极喉间发出呛血的声音, 死死盯着她, 紧扣住她的手与她僵持。
她抽搐着, 发不出声地哭泣着,眼泪混着脸上的血, 一滴一滴砸到他脸上。
在他颈间割开他血肉的那只手,颤抖,却不曾松动。
她决不能,决不能让这个世界成为现实。
尊者令就快失效, 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独孤极望着她的脸,明明是她要杀他,可她却好像比他更痛。
痛得她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他在挣扎, 踢翻了床边烛台。
火沿着帘纱翘起来。
他放弃了与她僵持, 伸出手要杀了她。碰到她被血和泪打湿的下颚,却一顿, 瞳孔涣散开, 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白婉棠感到手上的束缚松了,惯性让她握簪在他颈间用力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