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端在电话那头有些吵,他说:“他们找我有些事,怎么了?”
这个“他们”是谁,骆文端没有解释,万乐知道的兴趣也不大,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骆文端听了这句话,心里一动,待在这里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把电话收音筒按住,然后对身边的人说道:“我走了。”
许斌等人登时愣住了,问道:“你走了?你去哪儿?”
办公室里坐了至少二十多人,围绕着巨大的办公桌,大家一脸肃穆,气氛剑拔弩张,非常紧张。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消息:老神仙今天上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他早上开始控制不了大小便,拉了一床,据说,就在这个晚上了。
今晚等着他死的人很多,不光是屋里的这二十几人,但能坐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是以各种手段走到拥有话语权的地步的人,权利的动荡或许就是一瞬间。
骆文端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坐在这里,许斌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有事找他帮忙。骆文端想到欠他人情就过来了,但是却是在这里枯坐。
许斌追了出来,说:“哎,你去哪儿?”
“回家。”骆文端干脆地说。
许斌拉了他一把,然后松开,说道:“你怎么,你再待会儿啊,待会儿,就不一样了。”
骆文端看了他一眼,说道:“许斌,我不关心这些。”
“……”
“你们谁当老大,我不在乎,”骆文端说,“不关我的事。你可以让我帮忙,不一定需要我坐在那里,你可以以我的名义去说一些话,做些事,但我不能帮你更多了。”
许斌拿他没办法,说:“好吧。”
“祝你好运。”骆文端说。
许斌也只好说:“有你我会好运的。”
“你要去哪儿呢?”许斌复又问道,“去找万乐?你俩怎么样了?”
骆文端:“很好。”
许斌一开始决定帮助骆文端,也不是为了名和利,不是为了扳倒谁,只是被征凶影响,无聊的正义感忽然作祟了而已,他在老神仙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其实早已经习惯了协会内部的做事风格,看惯了无辜的人被牺牲和有能力的人被打压,或许当时,如果没有征凶对他心智的影响,他不会那么冲动,但不管怎么说,当年的铤而走险都为他带来了好的结果。
许斌不愿意去思考一旦和假如,他珍惜当下,现在的境遇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再没有野心,他也想把握住机会,既然一定要效忠一个人活下去,不如选一个自己觉得称心如意的。
许斌是骆文端的恩人,他的身份不容轻视,无论他选择谁作为新的领导人,都会为那个人带来很强大的后盾,如果骆文端本人在这里更好,不在也不致命,骆文端已经为了他露面了,在这里坐了一下午,这已经足够代表骆文端的意思了。
而且现在显然有更加重要的人把骆文端叫走了,许斌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从那个人手中抢人的。
骆文端和万乐纠缠了这么多年,就连许斌都在奇怪,把感情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旁人看了都觉得痛的感情,他们相处又该是什么样的?
是当个瞎子哑巴,对痛苦熟视无睹,还是说非要掰扯清楚谁对谁错?好像无论如何,在痛的时候,感情才是美的,一旦安稳下来,就沾上了俗世的泥沙,落于平庸了。
左右不过是你爱我,我也爱你。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许斌甚至隐隐地觉得有些惋惜,伟大的爱情似乎就该死于洪烈的浪潮中,Happy Ending是庸人审美。虽然他当年感到惋惜,但是如今又暗自想,如果骆文端真的一走了之,消失于人世间,这感情才算是烘托到了极致,悲惨到了极点。越美丽的东西就应该被打碎。
骆文端并不知道许斌的这些想法,他回去的路上看见大楼楼下有人在卖烤红薯,他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瓤的?”
“山东蜜薯。”那人说道。
骆文端买了一个,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拉住了拉锁,打了出租车回去了。
骆文端到家的时候,万乐已经把饭重新又热了一遍,他没有多少吃东西的欲望,只是怕骆文端还没吃东西。
万乐用电器的时候,有感觉自己头昏脑花,去网上找微波炉热饭需要多久,查完了发现自己拧得时间太多了,又没办法回调,只能坐在机器边,等着时间到了手动拔了电源。
这么做完,他自己也发现自己意识不清醒了。
他又对自己这种状态感觉恐慌,去给自己找药吃,可是不知道骆文端把他的药放到了哪里,找了半天,骆文端回来了。
骆文端侧了下头过门,万乐假装没有在意,仿佛很自然地说:“我的药呢?”
骆文端脱了鞋,走到微波炉旁,在上面拿起了万乐的药瓶,递给了万乐。
万乐一只围着微波炉打转,唯独没有看到自己的药。
万乐说:“白瓶,我没看到。”
微波炉也是白色的,万乐想,也许是因为都是白色的,所以才不明显。
骆文端明显没有在乎这些,拉开拉链,从怀里掏出了烤红薯自然地递给他,然后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两颗。”骆文端说。
万乐倒了两颗药,一吞完就说:“我给你热饭了。”
骆文端说:“我不需要吃东西,不过没关系,一起坐下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