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武雀说:“交给他来想办法吧,你休息一下吧。”
“哦。”
宁武雀难得温柔一回:“当成是给他的考验。”
万乐并不想给骆文端考验,他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他想,这些朋友应该也是骆文端找来的陪他的。可能是看他这些日子萎靡不振,忧思过重,所以才找人开解他。
万乐确实觉得开心很多,但心里头始终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着。
几人玩到深夜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万乐喝了点红酒,终于在凌晨感觉到了困意,在他们走后不久挣扎着睡着了。
还没有睡醒,就感觉到有灯光晃着自己的眼睛,万乐有些烦躁,身体感觉到还在深夜,翻身继续去睡,可是又感觉不放心,最后还是一掀开被子,看见骆文端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万乐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看清楚了他手里的东西,正是他的日记本。
骆文端显然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已经翻了一半,看见他醒了,也没有被抓住的自觉,甚至仿佛是故意让万乐知道自己在看一样。
万乐下了床就要去抢,骆文端没让他抢到,万乐急得眼睛和脸一起红了。他打不过骆文端,又不想让他看,又急又气大喊大叫了起来。
万乐崩溃地跺脚,让他还给自己,骆文端只是坐在转椅上,沉默地看着万乐。
万乐感觉仿佛是自己是个透明的人,不穿衣服被扔在大街上看了个精光,他像个孩子一样耍了半天疯,骆文端不闻不问,只是在旁边看着,万乐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骆文端这才动了,伸出手去,要去抱万乐,万乐像是鱼忽然被捞出水里一样剧烈地要挣脱,骆文端以一种不容拒绝地姿态拥抱住他,万乐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仰头嘶声哭了起来,眼泪汇成河流顺着脖颈流入睡衣。
万乐大哭也就只有半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缓解自己的情绪,偶尔抽泣一下,擤鼻涕,折腾到了凌晨四点多。
无论万乐如何抗议,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骆文端脱鞋上床,让万乐躺在自己的怀里,看着自己看完了那本日记。
那些万乐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日日夜夜看了无数遍翻烂了的东西,拿在骆文端手里就像是多么令他深恶痛绝无法接受的破烂,他闭上眼睛抗议。
骆文端也不在乎,一字不落地看完,天都已经亮了。
天亮之后,骆文端还宣布了一件事:“你要去看医生。”
万乐失眠已经持续了有很多年了,在最近一年格外严重。他也感觉自己这些日子有一种在精神上提不起重物的感觉,很容易就被一点事击倒,被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刺激,说出伤害人的话,越伤害别人,他就越觉得痛快,可伴随着痛快也越觉得悲哀。
骆文端显然已经忍耐了万乐一段时间了,他谨慎地规避开这些精神上的问题,还请了万乐的朋友来陪万乐,但是万乐没有好转的迹象,所以才忍无可忍地用了强制的手段。
万乐又想说“我不去”,但是看见骆文端的表情,这话还是呐呐地咽回去了,只能去穿衣服。
他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卫衣,穿上了骆文端拿出来的巨厚的羽绒服,跟着骆文端出门了。
他好久没有出门,感觉外面实在是过于空旷,这世界过于大了,他因此生出一种绝望无助的感觉来,主动拉住了骆文端的手。骆文端马上回握住了,用拇指蹭了蹭他的手背。
“见了医生,”骆文端交代说,“要实话实说。不要有所隐瞒。”
万乐很听话地说:“嗯嗯。”
骆文端又笑了一声,万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骆文端已经不笑了。
骆文端有手机,万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拿着手机预约挂号,打出租车扫码付款,操作得非常熟练,万乐想说我没有你的手机号,但一想,好像他俩现在还在秋后算账的阶段,他还得看完医生才能定下来生死,现在要手机号,不太合适。
骆文端送他到前台确认预约,前台看见骆文端显然都被帅懵了,年轻的小姑娘常规的几句话术被她说得春意盎然,眼珠子精亮,问道:“是本人问诊吗?”
万乐马上从骆文端身后站出来,不悦地说:“是我。”
骆文端问:“我可以进去吗?”
“不行,”小姑娘说,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不够亲切,她又补充说,“您进去会影响效果哦。”
骆文端也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只是点了点头,小姑娘说:“您可以做沙发上等待。”
骆文端看也没有看一眼,对万乐说道:“去吧,我在门外等你。”
万乐也觉得这样正好,沙发离前台太近了。
骆文端把他送到门口,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地鼓励他,可当身后的那扇门一关上,万乐就又感觉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坐在屋里的时候,万乐总在担心那个小姑娘在要骆文端的微信,神色有些不安。随之又在想,或许他出去之后骆文端就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来过一样。他越来越焦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刻也待不了了。
门,又是那扇门,怎么总是有这么一扇门,让他这么害怕!
万乐度秒如年,总算熬完了医生的问题,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一下子打开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