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目瞪口呆的陶希,满怀歉意地说道:“我很抱歉没有及时出现,孩子!”
“我刚才在混乱中与你失散,然后凭借着对于鬼屋地形的熟悉,终于成功摆脱了那群苍白的怪物。”
“为了安全,我悄悄躲在这个房间的地下实验室里,却没想到亲眼看见你们被怪物一个个抓进来。”
“我原本想悄悄将你救下来,但、但是那个恶魔,那个恶魔……它来了!”
说到这里,老巴赫浑身颤抖起来,仿佛沉浸在挥之不去的噩梦中:“恶魔一直在房间附近徘徊,它虽然没有发现我,但是我却不敢出去,我害怕再次面对它……上帝呀,原谅我的怯懦吧!”
他捂着脸,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伊祁不得不走上前,打断他的回忆:“阿登纳先生,您多年前在X的手里逃走过一次?”
老巴赫这才恍然回神,勉强从惊恐中镇定下来:“是的,一九九五年……我成功从南美逃到了欧洲,从此隐姓埋名定居下来,侥幸躲过了恶魔的搜查。”
他又抬起头,怀念似的看向这座鬼屋。
“但我的女儿仍然在这个恶魔的手里,我心里清楚,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所以我的余生,都在研究灵异学和神秘学的相关知识,并逐渐成为享誉欧洲的知名魔术师,以此来作为身份的伪装。”
“今天,我终于回来了!”
伊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这次灵异大赛,甚至不惜在政府人员的眼皮子底下潜逃出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巴赫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转身走向那个中空的机械建筑,在前方带路。
“来吧!我知道你在找什么……这里也是我追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如果没有老巴赫的带领,无论谁也想不到,这座废墟一样的鬼屋下方,竟然隐藏着一间十分宽阔的实验室。
沿着狭窄的台阶向下走去,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一排高大的玻璃柱培养器。
在这些培养器中,浸泡着无数稀奇古怪的怪物,似人非人,诡异狰狞,很明显是一系列实验用的半成品。
“当初,就是我出钱资助了那个恶魔,让它完成了这间隐蔽的实验室……可是我没想到,它最终会利用实验室做出如此亵渎神灵的事情。”老巴赫一边在前面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他的语气里尽是唏嘘哀痛。
而一直走到这些培养器的尽头,便能看见一根十分干净的玻璃柱,里面注满了黏稠的透明液体。
在这些透明液体中,悬浮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呼吸微弱,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与玻璃柱外的维生装置相链接。
只要仔细打量,就能发现这名小女孩的眉眼五官,与巴赫苍老的脸庞之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而老巴赫在见到这座玻璃柱后,立即踉跄着扑上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哭泣。
“我的女儿,我的安娜……”
玻璃柱里的小女孩依然双眼紧闭,除了胸膛的微微起伏外,再无其它动静。
这个孩子就是当初被X溺死在池塘里的安娜.阿登纳。
伊祁走上前,仔细观察片刻,随后十分遗憾地摇摇头。
他有些不忍心告诉眼前这位苍老年迈的父亲。
他的女儿早已经死亡,如今活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被强行唤醒、需要依靠仪器维生的可悲躯壳。
只是不等他说话,老巴赫反而向他摆摆手,十分疲惫地说:“我知道。”
“人死不能复生,安娜不可能再苏醒了……当初就是我畸形的执念,扭曲了一切。”
“她早就应该得到安息,回到上帝的怀抱。”
“而现在……”他的手掌,颤抖地伸向玻璃柱,“而现在,我重新回到这里,我必须纠正这个错误。”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拔掉了链接维生装置的管子。
机器发出一声嗡鸣,玻璃柱里的液体立刻变得浑浊。
而里面那具漂浮着的小小身躯,也逐渐冰冷下去,不再呼吸,心跳停止。
她停下了几十年的折磨,终于得到了自己应得的永眠。
机器“嘀”的一声响起来,玻璃柱开始逐渐排出浑浊的液体。
而老巴赫则趴在玻璃柱前,痛苦地捂着脸,无声地恸哭起来,热泪从指缝间渗出来。
他辛辛苦苦追寻半生的希望,如今被他亲手掐灭。
而折磨了他半生的执念,也终于在今天被他亲手终结。
“去吧!命中注定的救世主。”老巴赫指着玻璃柱,哽咽道,“我刚才听见了你说的话,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当初那个恶魔在研究怪物时,最初就是在我反对的情况下,依然引用了安娜身上的DNA,造出了无数亵渎之物……去吧!请您结束这个错误。”
“在这之后,就让我这个年迈无用的父亲,再和我的女儿安静地待一会吧!谁也不要来打搅我们,如果世界末日真的降临,我选择和我的女儿一起迎接万物的终结。”
他呆坐在玻璃柱前,喃喃自语道。
面对眼前这一幕,伊祁无言,只能和身边的风烛互相对视一眼。
已经没有时间来感慨,他只能绕过这位苍老的父亲,用自己最轻柔的动作,从尸体上取走了安娜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