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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尖掠风,沧浪骇然回首,白马刮蹭倒侧后方的酒旗,瞬息卷至眼前。
    前是竿头灭顶,后是铁蹄蹂躏,沧浪在原地进退维谷,抱紧了怀中小儿。
    又是疾风阵阵,巷尾杀出两条影,各自化解了前后的威胁。扎小辫的那个撂倒惊马,手起刀落,血花扑溅三尺;露獠牙的那个撞歪桅杆,砰然砸地,尘埃漫地拍打。
    一场有惊无险后,怀缨挺身“唰唰”抖擞着背毛,沧浪忽地察觉异样。
    封璘适才纵身飞出,与披甲戴鞍的马躯狠狠相撞。那一下的冲击连道旁的木栏杆都折断了,压在身底的莲纹砖石蔓开蛛丝细痕。
    他伏地不动,赤红染透了身上的玄色礼服,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沧浪把孩子塞给紧随而至的援兵,提袍奔过去一探鼻息,果然没气了。
    晴日下,沧浪四肢骤冷,世界在身后倒退了一步。他握住封璘的手不自觉收紧,几乎大半个人都倾过去,情绪逐渐急躁,“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兑现,怎么可以死,你说话……你说话!”
    “咳、咳咳……”封璘突然呛出声,方才了无生气的面膛泛起奇异的容光,“先生你压着我——”
    他仰颈,语气幡然一凛,“所有人,背过身去!”
    不知何时,四面都是王府亲兵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结成了方阵,直愣愣盯着俯仰相贴的两人。这场景太过诡异,沧浪却因一时的失魂丝毫没有察觉。
    闻令,数十号人整齐划一地转身,铠甲琅琅震得人心口发颤。确认了再无窥伺之后,封璘瓷实地抱住沧浪,要抹尽两人间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障碍。
    沧浪被搂得喘不上气,挨近了才分清:去他娘的内伤,这分明就是马血!
    封璘抱着,贴着,还要恶劣至极地一揉,险些让沧浪泄出声,他却正人君子般地说:“先生下回记得摸对地方。”
    沧浪张口要骂,余光里散落一地的烟花堆爆开几星火花。他想起不远处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军械库,里面囤积着大量黑火药。
    乍然揪住衣领,把人往起一拽,跟索吻似的凑近,沧浪道:“混账东西,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些小可爱的意见,昨天熬了个大夜把前面几章剧情顺了一下,主要是24、27两章,希望阅读起来会更顺畅哦~比心??辣鸡作者还是得慢慢改进哦
    第31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四)
    军械库中的黑火药多不是上品,炼制中因掺杂了砂石等物而一触即燃。跟前的几点星星之火看似没什么,挨着这么一座火药库,势成燎原不过眨眼间事。
    更何况,烟花摊已经烧起来了,皇家水龙进不来,火舌却卷上道两旁探出的飞檐,循屋脊,朝着军械库的方向怒舔而去。加之风向为虐,情形于是更加危急。
    “倘若我记得没错,这尊卧佛的塑身以百年枫木雕刻,虫蚀不蠹、火烧不坏,一臂数丈长。”沧浪倏地抬眼,对上封璘严峻幽邃的眸子,冷不丁说道。
    封璘明白他的意思,“数丈,刚好可以封死黄羊巷口。”
    沧浪颔首不语,当务之急是在火堆与军械库之间构建起一条防火带,拦住火龙趋前的鳞爪,但眼下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辱佛,渎神,救众生。
    沧浪垂睑须臾,复抬起,像只清冷无方的和田玉,宁磕碎千片以换得掷地有声:“你敢是不敢?”
    这样的机锋并不难猜,迟笑愚在旁懵怔了一瞬,矍然变色:“殿下!此等离经叛道之事,不当行啊!”
    封璘剑尖点地,一无置辞地收至身侧。他的沉默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寻找。他对副将的劝说置若罔闻,只意图从沧浪的眼神里寻找到某种讯号。
    “先生令是不令?”
    沧浪没说话,但眼神已经明示了一切。
    长剑破空,佛光陨灭,合抱粗的佛臂轰然坠地。黄埃弥漫过半干涸的泪渍,悲怒氤氲。
    在场所有人,除了沧浪与封璘,皆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迟笑愚蓦地旋身,放声疾呼:“五人一列,搬木,救火!”
    封璘持剑不动,手臂因用力过猛还在隐隐发颤。背倚着佛嗔人怒,他与沧浪对望,有些久违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无声蔓延。
    *
    “你说什么,兖王当街斩断了卧佛一臂?!”
    黄德庸紧着当头一跪,说:“圣人息怒,当日的情形属实凶险,若无兖王那一下,十里黄羊道只怕都要化为齑粉。”
    听见这话,隆康帝过了病气的脸色方才好转些,只是眉间仍有郁气虬结。
    缓了会,他又问:“议亲的队伍可有人受伤?”
    “都好,都好。”黄德庸点头哈腰,“高家二公子撤得及时,只受了点惊吓。县主在驿馆由王爷的人护着,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短。”
    隆康帝忡忡不减,道:“即便事急从权,崇佛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再如何,这离经叛道的罪名也不该阿璘亲自去背。且看着吧,明日早朝只怕又是一番口舌之争。”
    风高风低,各自凄迷。隆康帝从入秋以来连病几场,瘦得见骨,此刻望着窗外凋零的黄叶,眼神空惘,已不复最初登基时的锐气。
    “流年不利,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秋风一阵,愁煞两家人。
    佛像泣血一事余波犹在,怪力乱神之说层出不穷,高、王两家的婚事在这样的压力下不得已叫停。县主暂且安于驿馆,坐看斜光隐西壁,等候下一个良时;至于高府,这些天总有流言翻墙过院地传进耳中,高诤有苦难言,一来二去地病得下不了地,蔫中总似含着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