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天生的浪荡子,拼尽一命也只为了换取心爱之人的欢心。
三日后便是大长老离京的日子,其实大长老早就好几天前就提出了离开的要求,但许嘉一直以疫病还不稳定的借口将人拖留至今,现在已经拖无可拖,当天晚上便决定离京。
之所以是在晚上,也是许嘉说要帮他办一个欢送宴。
大长老说不必,但也耐不住许嘉的热情相邀,只能作罢。
宴会从过了辰时便开始举行,朝廷的大臣还有后宫的妃子,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一派热闹的景象,欢声笑语,鼓乐齐鸣。
扶尔也来了。
他坐在下面,从进来就没有抬头瞧过许嘉一眼,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好像又变成了一块误入凡间的玉石,生人勿进的气息和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可哪怕扶尔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那道灼热视线,他的手莫名一抖,杯盏里的酒差点就洒了出来。
如果仔细留意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来赴宴。孟忠连没来,阿莱艾也没来。
孟忠连没来的原因是他现在没法来,正处于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没法儿见人。而阿莱艾则从一天前就被许嘉派到了孟府,躲在暗处盯着孟忠连的一举一动,负责在孟忠连锻剑成功时将人引到东山——送离大长老的地方。
阿莱艾不知道许嘉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既然许嘉说信他一次,那就勉强地信他一次吧。
须怜剑在出世当晚,锻剑人会受到七七四十九条怨灵的诅咒,这个时候就相当于有五十个独立的人在挣孟忠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这也是锻剑人需要克服的最后一关,若是他能熬过这最后一个晚上,那今后他便可以对须怜剑使用自如;若是熬不过……就相当于是丢了夫人又折兵,为他人做嫁衣。
这个时候他的意志往往是最薄弱、最容易攻克的时候,哪怕一丁点狼妖的气息都会激发他的凶性,更别提阿莱艾的有心引诱了。
所以将人引到东山,阿莱艾的信心还是很大的,可是将人引过去之后呢?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许嘉前去送死吗?
阿莱艾咬紧了牙,脑海里面不由得又浮现出许嘉对她说“相信他一次”的模样。
这个疯子!
扶尔有些心不在焉地坐着,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不安起来,整个人陷入了无端的惶恐之中,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果酿。
他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就朝许嘉看了过去。
许嘉也在看着他,并且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他看见扶尔抬头,并没有因此移开视线。
两人隔着无数的觥筹交错相互对视,许嘉的目光很沉,和往日的炙热和侵略性不同,沉得像是要将人吸了进去,并且悄无声息地将人溺死其中。
扶尔的眼睛却很淡,淡淡地像是浮动这一层琉璃的脆光,澄澈的像是能照见所有的不堪和阴暗。
对视七八秒后,两个人默契的同时移开了目光,平静得好像刚才的交锋从未发生。
许嘉平视着眼前的轻歌曼舞,其实心思早就跑到了东山。
按照他的预想,发了疯的孟忠连被引到东山,而许嘉现在有妖丹护体,又有月珠在身,所以挨上这么一剑,挺上一时半刻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但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被孟忠连的突然出现而被打乱。
他居然提前炼成了须怜剑!
阿莱艾被他一掌摁在了地上,大口的鲜血染了一地,人群顿时四散,尖叫着逃出。
孟忠连此时的头发四张,从他的脖子开始往上一直到脸颊,都是可怖的黑色裂纹。他的衣服从背后爆开一条,露出了他尖如针刺的背脊,他的眼球上滚,只留下眼白,像是寻着声音歪了歪头,随即举起手中的须怜剑就要朝地上的阿莱艾砍去!
阿莱艾的瞳孔骤缩,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整个人忽地一空,被许嘉抱着躲了过去。
此时,首彦厅里已经凌乱不堪,所有人本能地抱成了一团,躲在了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瑟瑟发抖,有的甚至已经吓晕了过去。
许嘉和周顺对视一眼,而后周顺冲他点了下头,开始静悄悄地指挥着人群从首彦厅内散去。孟忠连好像听见了响声,眼瞅着就要向人群的地方转过头,却又僵在了原地。
他闻见了。
那是许嘉身上的妖气。
许嘉有意放出自己身上的妖气来吸引孟忠连的注意力,看见周顺带着人群平安无事地撤出的时候,他心里才松了口气,不要伤及无辜才好,这下扶尔总不会怪他了吧。想着想着许嘉便偏过去了头,湖蓝色的眼睛和扶尔对视着,这次他倒不像刚才那样沉静了,看向扶尔的眼神里莫名得就含了一丝的委屈。却见扶尔蓦地向他大喊道,“许嘉,小心!”
原来是孟忠连已经提着剑向他飞奔而来,许嘉脚尖一点避开,眼神扫到了不远处的大长老身上,看见他正平静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许嘉咬了咬牙,虽然这和他预想中的有点不一样,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孟忠连打了起来。
须怜剑天生克狼妖,尤其是他的妖气还是纯正狼王的内丹,这更极大地刺激了须怜剑的凶性。没一会儿的功夫,许嘉就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