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也有兴趣地抬起了头,裴宇见状立刻找人将她羁押了上来,把扶尔和张译的画像举到她面前,问道,“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刘启诺倒是大方,直接说道,“见过。”
许嘉闻此,立刻从位置上站起了身,似乎是站起来后才意识到有失分寸,便沉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刘启诺抬头,俩人对视,她忽地就笑了一下,胸有成竹道,“我告诉你他去哪儿了,你放过我或蒙山。”
裴宇用力将她压到了地上,厉声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还敢在这儿谈条件?”
“我知道。”刘启诺的脸被压到了土里,但她仍继续笑道,“但我更清楚,你家主子一定会答应我的条件。”
许嘉眯了下眼睛,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是的,从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也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许嘉做手势让裴宇将她放开,“你说。”
刘启诺吹了一下粘在嘴边的头发,轻喘气道,“他们走了。”
人马从寨子内有序又匆忙地退出,火把渐渐熄灭,但天光逐渐大亮,半个或蒙山都笼罩在清晨的薄雾和温和清冷的日光下,但从表面上看这里是一片的宁静祥和,很难想象这里刚才才经历过一场生死谈判。
猴三和熊七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熊七扛着斧头看着逐渐消失的军队,纳闷的问道,“他们咋就这么轻易就走了,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围剿了我们呢。”
猴三恭维道,“那不还是大当家的厉害,才让我们免遭一劫。”
熊七道,“嘿嘿,这下好了,连官兵都不管咱了,以后咱可真的就是横着走咯。”
而刘启诺的表情却未见放松,她直直地盯着许嘉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队伍变成一个小黑点时,才沉声说道,“猴三熊七。”
猴三,“到!”
熊七,“到!”
刘启诺眯了下眼睛,攥拳道,“通知兄弟,准备撤!”
猴三和熊七一脸懵,却还是无条件地按照刘启诺的命令开始行动。他们的动作很快,那边儿许嘉刚下山没半柱香的功夫,他们这边儿就从山间小道抄下山去了。
刘启诺知道,许嘉现在表面和和气气地跟她谈条件,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可是一旦等到他抓到扶尔了,就一定会派兵围剿整个或蒙山,又或者,扶尔逃了,没有被他抓到,那或蒙山也会因此被迁怒而难逃一劫。
总之,只要不跑,等待他们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刘启诺不知道去哪,当带领着一大堆兄弟们从山上下来时,眼眶蓦地红了,她曾经说过,直到她死,她都会守着这座山,绝不离去。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啪啪打脸了,因为在她心里,比起山,更重要的是兄弟们的命。
弟兄们见她停下,也纷纷住了脚步开始用袖子擦眼泪。
刘启诺转身厉声道,“全体都有!”
“在!”
刘启诺眼含热泪,“鞠躬!”
话音落下,上百人齐刷刷地向着或蒙山行了最后一躬。
他们每一个人,当初都是迫不得已被逼到山上做土匪的。有的是好不容易从人贩子那里捡回一条命的,像猴三;有的是刘启诺从官兵手里一条一条命拉回来的,像熊七;还有一些,是因为被世道所逼实在没有粮食吃了,投靠到或蒙山。
一开始的或蒙山,哪有什么舒舒服服的小寨子啊,有的只有漫山遍野的荒草和毒蛇。熊七问刘启诺,“老大,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刘启诺英气地回头爽朗一笑,“能!兄弟们都搭把手,以后这就是咱们自己的家。”
他们的家,是他们一砖一瓦盖出来的。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无恶不作的山贼土匪,他们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活在这个山上,被世人所嫌弃抛弃;他们自己围成了一个圈,相互取暖相互依靠,有了一个他们共同的家。
所有人都会去谴责坏蛋,没有人会去在乎坏蛋曾经也是深怀一颗赤胆热心,没有人会想知道这颗心是遭受了怎样的苦难才变成如今的狼狈不堪。
一个原本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经历了,成长了,后来剩下的便只有怨恨和咒骂。
这便是他们这里每个人的人生,可悲却又无可救药。
他们再次踏入了这荒谬的人世间,只是这次的他们,是否还有足够的运气和力气……再为自己建一个家呢?
扶尔和张译进城,想要趁着夜色牵走两匹马,一是他俩的身体现在都不好不适合赶路,二是脚程太慢被许嘉追上的风险太大。可是许嘉的动作明显比他们想的还要快,他们这边刚牵好马准备出城,那边的城门就奉命开始关闭。
扶尔和张译对视一眼,沉默地相□□了下头,下一刻两个人同时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马受了惊,叫嚣着冲开了最后一丝门缝,冲出了洞城。
如果不冲,如果被困在城里,那被许嘉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倒不如冲一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后面传来了侍卫骂骂咧咧的声音,说不知道大早起的哪来的两个疯子。扶尔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许嘉还没有从山上赶回来,可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就又随着身后传来的怒吼声而再次高高吊了起来。
“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