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十八岁,也算是个大人了。但这身子骨到底还是单薄了些。】
舅舅捏了捏少年消瘦的肩膀。
红豆借机挥挥手,此时跪着的宫人们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这位大宫女很快给宁国公上了最爱的热茶,同时也把九皇子的药膳端了上来。
周淮晏:“........”
好你个红豆!
卫国公看着少年满脸不愿的模样,神情微黯。
幼妹的孩子不足月便早产,十年前又生了一场大病。别的皇子们各个文韬武略,骑射皆佳,而周淮晏却是日日汤药不断。
但周淮晏本人倒是半点不愁,因为他不必和别的皇子一样日日起早贪黑去念书,练习骑射武艺。只需每天吃喝玩乐,哪怕闯了什么祸,皇帝对他也格外宽容。
——要是不用每天吃药膳就更好了。
周淮晏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弄着,就是不喝。他笑眯眯问,
“舅舅,你这次从北境回来,是不是又带了好多好奇珍异宝?有没有带几个异域美人,让淮晏瞧瞧。”
前面还好,一听到什么美人,卫国公当即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
“文不成,武不就,天天就想着这些!”
周淮晏当即低眉垂眼,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舅舅如今好生小气,不过几个小玩意儿都不给,亏得淮晏日日念着舅舅安危,夜夜不能寐。
舅舅若是喜欢那些文成武就的皇子,就快快寻他们认侄子去,淮晏什么都不如他们,当不起舅舅的侄子了。”
卫国公:“......”
又倒打一耙。
虽然知道是小孩子家的花言巧语,卫国公终究还是没了脾气。
他戎马半生,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幼妹为了皇嗣也没了,论尽忠,江氏一族也算是肝脑涂地。至于淮晏,他也不求这孩子能上战场。一生富贵顺遂便最好。
“罢了罢了,等下跟我回去,喜欢什么自己选吧。”
说着,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衫
周淮晏也跟着起身,
“舅舅这就带我走了?”
“不,这次进宫是见陛下的。”
本来应该直接去宣政殿的,到底还是舍不得小孩,绕路过来先看了一眼。
周淮晏读懂了舅舅的言外之意,他心底一沉,凑上去卖乖,
“我就知道舅舅果然最疼淮晏,不过下次舅舅来可得先去见父皇,不然被哪个小人告状,淮晏可舍不得舅舅受罚。”
“哼,圣上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卫国公被哄得开怀。
周淮晏叹了口气,他这位舅舅据说在战场上骁勇无敌,怎么就听不懂他的话。
臣子进宫面圣,不直接去见皇帝,反倒跑来看一个皇子。
——皇帝要多心了。
“快快快,我送舅舅快些去见了父皇,下午好带我出宫去玩儿。”
卫国公摆摆手。
“不用你送,外面雪大。”
周淮晏也不坚持,只在门口目送。
等到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后,周淮晏听见了红豆的声音
“殿下,国公爷刚刚命奴婢把药膳重新热了一遍。”
周淮晏:“......”
到底还是舅舅啊。
小皇子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然而下午,卫国公却传话来说他临时有事,外面有车队候着,让周淮晏不必等他。但少年还是去给皇帝请了安才离宫。
毕竟这位父皇,表面上在几个皇子们对他最为和善慈爱,但只有周淮晏知道,父皇最不喜欢的皇子,就是自己。
——因为他身上流着江家的血。
一出宫门,周淮晏远远就看见了国公府守在那里的车队。说是早上就跟着国公爷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啊,果然还是舅舅对我最好。”
周淮晏笑眯眯。
豪华的马车特地改制过,防风防水,里铺了绒垫,藏了不少汤婆子。暖和又舒适。
国公府的车队一路浩浩荡荡,只是不凑巧,出了城门后,他们碰上了一队运送牛马奴隶的商贩。
这个时代奴隶买卖是合法的,甚至大部分都是官营。
那些人个个衣不蔽体,脏污狼狈,但面容骨骼很立体,不像是周朝人。奴隶渠道不过就那几个,联想到刚回京的舅舅,周淮晏猜出这些奴隶大概都来自北境异族。
“殿下,小心寒气入体。那都是些脏秽牲畜,莫污了殿下的眼睛。”
红豆帮他盖住车帘,皱起眉
“市司署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不知道这条路什么人才能走吗?!”
周淮晏没答话,他知道这是封建王朝的常态。
一方是卫国公府的车队,一方是运输上百奴隶牲畜的队伍,这路虽然宽,但到底还是堵在了一起。外面的吵嚷声愈烈,扰得周淮晏眼皮直跳。
忽然脑海中闪过什么,他一把抓住身边的大宫女。
“红豆,你刚刚说什么?!”
“莫......莫污了殿下的眼睛?”
“不是,后面那句!”
“市司署的人没规矩,怎么把奴隶运到这条路......”
话还没说完,红豆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咻!
咻咻咻——
下一秒,数道箭矢破空声惊烈刺耳——
“江毅,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