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种客观的理智,科尔没有提醒她。
既然她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不如为他的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当然,作为同一个团队,科尔会保证她的动力在不被淘汰的低限度内。
“有什么发现吗”
两个穿着一红一黄队服的男人凑到莱浓身边,神态和善。
但那种过于谄媚和阴诡的神色,让这种浮于表面的友好仿佛巨蟒尖牙里的蜜液,等待将猎物融化。
预料之中的狩猎还没有展开,第叁队人的出现打破了一面倒的局势。
“莱浓,过来”
和羸弱少女队友的文弱不同,伯顿·沃所科只是站在一米开外,却让这边的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他的背后是那片诡谲阴翳的银海,而他仿佛从水里爬出的可怖海怪。
“莱浓?”
他不满地重复,金色的眼睛却仿佛没有温度,停在两个男人伸起的双手上。
女孩踌躇不定,科尔却不能任局势继续发展。
他不能完全没有队友,否则也很可能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啊”
科尔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声尖叫打破了僵持的局势。
和这个晚上响起的第一声惊讶的尖叫不同,这是频死的嘶吼和悲鸣,是痛苦拉扯到极致的悲歌。
“切莉”
原本洋洋得意地作为猎人的红队男人慌乱大叫。
在那片银白如同叁十叁重天的海面上,一名少女正垂死挣扎。
她的红队服泅湿,变成更深的刺红,在银白诡谲的海面上美得如同来自深海的塞壬。
这美持续不到十秒,那片刺红就消溶在梦幻的银海中。
“你们做了什么”
红队男人恼羞成怒地嘶吼。
没有人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但红队男人身边的黄队男人已经迅速冲过去,显然,他的队友也岌岌可危。
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联盟,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土崩瓦解。
“她自己跳下去”原本站在那边的蓝队男人停顿一下,几乎轻蔑地笑起来,“或许是想找找海里有什么宝藏,关我们什么事”
蓝队男人就这么挑衅地看着红队男人,这等于在说,他连最表面的敷衍都不屑。
没有人会相信切莉是主动跳下去的。
银河帝国最小的孩子都知道,银白的水,大部分是由于X物质含量严重超标而形成的自然景观。
没有任何防护碰触到这种水,身体的免疫系统会在瞬间崩溃,任何微小的伤害都变得致命。
切莉并非不会游泳,甚至她的身体素质是很不错的,但她仍然没能从那双恶魔之手挣脱。
“我会杀了你们”
红队男人仍然怒吼着,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显然他和队友早已认识。
“队友动力清零队伍直接淘汰,但看来,队友直接死亡不会”
蓝队男人不退反进,那双比最深的夜还要深的眼睛淬着没有感情的冷光,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一个杀人狂魔。
原本和红队男人结成联盟的黄队男人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你们想干什么”
红队男人下意识退了半步,阴寒的冷风吹醒了他丧失理智的大脑。
作为在场唯一失去队友的人,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我们走吧”
科尔收回目光,银白的队服挂在他高挑瘦削的身上,显得格外修长。
他病白的脸颊在伯顿·沃所科的对比下,显得更加文弱,却仍能在他的威慑下镇定自若。
“我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毕竟,在场上还剩下除了他们的任何队伍之前,那两个人真正地联盟了”
他对着莱浓,实际却是在向伯顿·沃所科对话,又或者说,他也在动用他的威慑。
他并没有催促,言语下的机锋却在步步紧逼。
“你在威胁我?”伯顿·沃所科眯了眯眼睛,仿佛这时候才真正地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
“不,只是陈述”科尔推了推鼻峰上的镜架,白的队服映着月亮的冷光,“如果我是他们,一定会先联合狩猎最有威胁的那个队”。
说着,他又像是开玩笑地对着莱浓说,“这么说来,他们下一个对付的,不一定是我们”。
他显然意有所指。
而科尔和沃所科,已经错过结成联盟的最好时机。
他们谁也不愿意屈服于谁,现在即使勉强成为同盟,也无法得到对方的信任,反倒掣肘。
伯顿·沃所科沉默半晌,终于后退一步。
僵持下去,才是最危险的。
“如果你一个人回来,那么,就不用回来了”
伯顿·沃所科鎏金的兽眼冷冷看着科尔,终于扶起重剑,率先带队友步入小岛上黑沉的森林。
“没有要求一起走吗,有点可惜”
科尔瘦削的脸上带着变态的白,仿佛有些遗憾,但也迅速地走向森林的另一头。
少女沉默地跟在文森·科尔后面。
森林藤蔓野荆遍地,也静得可怕,只是偶尔有飞鸦惊起的鸣叫。
科尔越过横亘在前方的横木。
“唔”
在参天巨木下更显得羸弱的少女脚勾着横倒在在前方巨大树干上的藤蔓,就要爬过去,终于一滑,猛地摔下去。
科尔听到动静,上半身半转,叶丛的浓影一摇一摇地落在他脸上,让人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可以慢一点么”少女扶着身边的树干半站起来,眼睛对上青年眼镜下冰冷的暗影,有些不好愧疚,耳朵烧成窘迫的红,小声说“我跟不上你”。
“当然可以”科尔走到拦在少女前面的那根横木上蹲下,额上墨黑的碎发淬着月光“你希望我这么说吗,还是像一条傻狗那样供你差遣”。
“收起你那套可怜的小把戏,美丽的小姐”科尔讽刺地看着她,“这或许在你那位情人面前能取得巨大的效用,但在一个没有任何了解的陌生人面前,藏好你诡计多端的尾巴”。
“更何况,很可惜,我期待你有什么把戏能让你的那位情人丧失基本的理智,但他显然没有”
在这种直接的人格侮辱面前,任何人都不会好过。
少女的脸变得煞白,纤长的睫羽不停跳动,眼睛覆上一层薄的水光,变得透而亮,带着红的血丝。
科尔几乎以为她流下几滴可怜兮兮的眼泪,装装可怜,他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可以说,他还会讽刺几句,科尔简直厌倦了这些‘小姐’的把戏。
少女看着科尔,手攥紧衣摆,不停地迅速地眨眼,似乎想抑制那种生理本能的反应。
慢慢的,她黑的睫羽带着一层湿漉的水泽,下巴仍然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
但她没哭,一点没有。
她的眼眸亮得如同水晶,眼瞳却是最深的黑。
“他不是”少女唇抿成一根直线,固执地看着树干上的青年,话却戛然而止。
“即使我们一起,搜寻到的动力只能由一个队增加”她看着科尔,“并不是只有你才想得到,其他人都是傻瓜”。
“他很聪明”她说完不肯再看青年,仿佛有自己的小脾气,自己用胳膊去攀横倒在前面的巨大树干。
为了不再滑下去,少女把攀绕在树干上的藤蔓上在手臂上缠了几圈。
猩红的主蔓把她臂上的白肉勒在一起,在一瞬交错出可怖又靡丽的图画,也让她成功翻过去。
那几根勒住她的藤蔓断裂开,只在她霜白的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的印子。
“呼——呼”
她气喘吁吁,汗水把额间的碎发打湿,苍白的脸颊也变得晕红,如同雪中一枝羞涩的粉玫瑰。
“呲”科尔不屑地笑了一下,“我说过,收起你那些小把戏,不然,即使我们是队友,你也不要希望能走出这个森林”。
“你实在太过分了,在向我道歉之前,你”
科尔不等她说完话,长腿一伸,迈开步往前走。
青年的影子越来越小。
少女呼吸缓和,慢慢站起来。
“我才不怕”她对着黑洞的道路喊,“我一点也不害怕”。
飞鸦惊起一阵低鸣。
文森·科尔听见少女跟上来的脚步。
他没有放慢步伐,但也没有加快。
“我只是刚好也认为应该往这边走,并不是和你一起,在你为刚才的话向我道歉之前,我拒绝成为你的队友”
少女淡的唇仍然抿着,不时偷觑文森·科尔一眼。
“是吗”
科尔目不斜视,树桠被夜风吹得咵嚓作响,叶序飞舞,几乎可以看见风的轨迹。
沉默蔓延开来,只剩下走路的声音。
“到了”
科尔拉开挡在前面的树桠,断崖如同一个坡度缓和的叁角,立在眼前。
从断崖之上往下看,奔涌而下的水流如同银刀,砸在山涧的巨石上,而就在岩壁之间,却伸出一个小树,银色叁颗苹果挂在上面。
“是银苹果”少女凑到断壁边,眼睛睁大,苹果的银光映在她墨色的眸子里。
山风把她原本就宽松的队服吹得鼓起“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乱猜的”
科尔懒得理她,他往下望,小苹果树离他们不远,但也不算近,至少是很难直接拿到的,而且断壁。
“你到底怎么想到的”
她扯扯科尔的衣袖,仿佛小女孩看到挂满礼物的圣诞树那样,指了指那棵树,“真好看,简直和月亮一样,就连旁边的枝叶也好看”。
科尔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衣袖扯出来,“你已经拒绝成为我的队友,我当然没有任何义务告诉你”。
“嗯?”
少女压下自己被风吹得鼓起的宽大银色队服,十分乖巧。
“我仍然拒绝成为你的队友”她抬着下巴,做出高傲的样子看着他。
“但是”她说着,仰头看着他。
少女眉眼妍丽,山风望月下如同怒放的大丽花。
但她仿佛故意做出恶毒的样子,“你知道我诡计多端,对付男士很有一手,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您这位高尚的男士可要当心后果”。
科尔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承认。
甚至仿佛在讲一种玩笑话。
这让他的偏见如同打在棉花上的拳头,甚至连他之前的审视都显得大题小做。
他以为这枝美丽的玫瑰花下是虚伪腐烂的根,但上面也藏有怪异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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