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不那么拘谨了,既然六甲都没把他当学生看,他何必又把六甲当老师。
“应该是大厅门的事,”戚衡继续道,“好像是暴力关门把高三七一同学拍了。”
六甲抽了口烟后叹气:“我寻思多大点儿事呢,戚衡啊,你比他们大,比他们懂事。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真惹了什么不可弥补的祸。我可指望你镇住他们呢。尤其是那个伍照......”
忽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动静,六甲连忙灭了烟对戚衡使眼色:“回去吧。”
戚衡往班里走的时候回头见六甲打开窗户用手扇着风,试图把烟雾尽快赶出去。
迎面走来的是要从侧面楼梯回办公室的于展极,戚衡打了声招呼后擦过。进班级门前听到六甲笑着跟于主任说话。
那语气是用虚伪筑起来的高墙,在趋炎附势里密不透风。让戚衡忍不住想到了三个字:变色龙。
如期而至的月考进行了两天。
估计是怕影响其他班级正常发挥,高三十一并没有被打乱分考场,是在自己班拉开桌椅单独考的。
这班级别看平时上课凑不齐人,考起试来倒是人员齐整。
监考老师全程都是六甲一个。他只要发完卷子坐在讲台上就开始看窗外风景。
每次不管大考还是小考,高三十一的成绩出来得最快。没有什么让各科老师觉得展开卷子大多空白更好算分的了。
戚衡在考完试跟季岑通话的时候就说了他没考好。季岑以为戚衡是谦虚,就他曾经多年的学渣生涯来看,像戚衡这样的,越说没考好,越是考得好。所以他没信。
直到成绩全部出来后,戚衡把他在全年组大榜上的位置拍照发给他看,他才意识到严重性。
这个严重性不是说戚衡没考好这件事本身,而是他忽略了戚衡在预测到成绩会不好时的真切焦虑。
当天晚上他开车到了洋南去,打算好好陪陪戚衡。
戚衡下了晚自习回家见季岑在屋里等他,阴霾除去了一半。
如果他在开口说想回去上学的时候,得到的第一个答案是质疑或嘲讽,他都未必能那么坚定。
这种坚定是季岑给的,季岑没有任何的迟疑就对他表示了支持。
季岑的支持很重要。以至于这次以4开头的三位数成绩让他感觉在心里很过意不去。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回去读书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开始害怕折腾了一年白折腾,全是浪费精力。
他懒得脱鞋就先过去抱住了季岑,声音不大地说:“岑哥,我好像错了。我以前在学习上那股悟劲儿变差了。”
季岑抓了抓戚衡的头发丝儿:“别灰心啊,你这才刚回去,你得慢慢找状态。”
戚衡把脸埋进季岑的风衣,声音闷闷的:“龙龙我害怕,我怕我白耽误一年,闹出来笑话。”
戚衡返回校园确实很多人都知道,虽然都没有明着发表意见,但也都等着看结果呢。戚衡有压力也是正常的。季岑拍了拍戚衡的背笑着说:“啥叫白耽误,你就算考到永利对面的师院去,你他妈都值,别瞧不上自己,我可看好你呢。二十二岁上高中不丢人,在还有机会的年纪混日子才丢人。”
这个时候季岑跟他说这些话,真是让戚衡身心舒畅了不少。他也不想过多的把压力和负能量砸给季岑。他坐直身子问:“你当时考师院用了多少分?”
季岑舒展着身子:“哎呀你岑哥我就是点子高,从初中到大学都是踩着分数线进的。我高考的分本来都没够师院的门槛,但谁让我是七少民族,给额外加了分,就进去了。”
“对,你是蒙古族的。”
“这也是你妈说的?”
“我看过你身份证呀,”戚衡继续问道,“你祖上是蒙古那边的?”
“并不是,”季岑解释道,“家里有蒙古族的人是我太爷那辈开始的,我太爷都快六十了,最后一房太太娶了个十九的蒙古姑娘,就是我太奶。然后家里的孩子民族就都跟着太奶了。”
“听起来以前还是个大户呢。”
“嗯呢呗,可后来没落了,”季岑啧道,“啥都没留下。”
“那你爸那边的亲戚应该有很多的吧?”戚衡说。
季岑摇摇头:“那算啥亲戚,都远方的,根本不来往,早陌生了。”
“我说肖明军结婚怎么没看到那些人呢。”
季岑推了戚衡一下:“你咋回事,肖明军跟我太爷那边有啥关系,肖明军是我妈她哥。”
戚衡恍然大悟:“啊对,我给整错。”
季岑楼过人:“你这论辈太差,要不给你几个钢镚儿,你先去洋南商贸门口摇明白了再说?”
戚衡:“滚滚滚,埋汰谁呢。”
“走吧,”季岑起身道,“我们这就去。”
“还真去坐摇摇车啊?”
“你好像真学傻了,”季岑嗤笑,“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去。”
如果说糟烂的成绩差点搞垮戚衡,那么季岑就是在这夜里来拯救他的人。
这个时间段的洋南,不再那么聒噪。路上走出很远都碰不到什么人。
他们码着路边的树底下走,偶尔搭个肩膀,大多数都是牵着手。他们更像一对情侣了。
戚衡还穿着三十六中的校服外套,陈旧的红配陈旧的蓝,在不太光亮的环境里竟然会显得很清新。季岑侧头道:“他们说的没错,泡高中生的感觉果然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