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平凡到无聊的脸,如同被刮刀往下铲掉一层粉浆的墙,再次露出修长的剑眉,大而有神的眼睛,挺直如削的鼻梁。
同时消失的,还有杨星河身上的青紫瘀斑、鞭痕、咬痕……那片苍白的皮肤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最终纳米机器人变成钻石耳钉,贴在杨星河的右耳上。
“呵……”看完整个变化过程的李墨一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一种不爽感:又被杨星河耍了!还是自己上赶着的。
杨星河将衬衫领口扣严实,又抻了抻衣摆四角,好像要去出席什么盛大的典礼。
他将资料和蓝宝石扔给李墨一:“送你了。”
“无事献殷勤,你有什么企图。”刚刚浪费了一把感情的李墨一,像只刺猬,对杨星河的一切行为都抱有十二分的警惕。
杨星河白了他一眼:“我想这东西,也许可以帮你升个职加个薪什么的,如果你不要,那就把它扔了。”
说罢,当真伸手来抓。
李墨一侧身让开,将秘密文件和蓝宝石挡在身后。
这些外放在边境的领主一直都是帝国的不稳定因素,皇帝早就想敲打敲打他们,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可以用来杀掉儆猴的那只鸡,如今有鸡送上门,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幼稚。”杨星河垂下眼睛,转身要走,被李墨一拦住:“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港口响起第一声警报时,李墨一就认定这是杨星河招惹来的麻烦,当机立断马上起飞,因此进出港的电子限制没有来得及拦住他。
之后,他试图联系杨星河,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只能极其招摇的开着星际飞船在第五港口低空飞行,四处寻找杨星河的行踪。
当他看见高楼上坠下一个人的时候,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以几乎要撞到楼的速度操纵飞船冲过去,将人稳稳托住。
“警报的动静那么大,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是因我而起?我都已经跑了这么久,第五港口就这么点地方,只要不瞎,都能找到。”
尽管杨星河的话没有一个字是骂人,但是态度绝对不能称为友善。
李墨一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反击。
“别烦我,我要睡觉。”杨星河的语气越发不耐烦,他没好气的推开李墨一,大步向睡眠仓走去。
李墨一看见他的脸色白中带青,omega的体质确实容易疲倦,李墨一猜想他刚才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大概是真累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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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睡眠仓的盖子合上,将外界一切声光隔绝,杨星河才重重吐出一口气,伏在皮下的钝痛如海浪一般地翻上来,好像有无数把大锤在用力敲打着他的身体。
睡眠仓的隔音设计是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可以听见里面,如果里面人有任何意外,可以方便呼救。
因此他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明明没有骨折,为什么会这么痛?
对疼痛敏感,不是他变成omega以后才产生的变化。
曾经,他还是alpha的时候,就非常不能忍痛,哪怕是连omega小姑娘都可以嘻笑面对的预防针,对他来说,都是可怕的折磨。
年幼的他曾经哭过,结果不仅没有换来同情,只有无情地嘲笑:“极优alpha还会哭鼻子,哈哈哈,人家omega都不哭呢。”
从此他再痛,也只能拼命忍着,并且十分注意自我保护,尽量不受伤。
他的运气和出色的运动能力也总是让他化险为夷。
然而,在军营中,老兵们总喜欢像炫耀军功一样炫耀自己身上伤疤,他完好无伤的身体又一次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不愧是议长的养子,就是享福啊。”
“我们这些没人疼没人爱的,就只能在前线送死。”
“听说在特瓦尔星战斗的时候,你是古安司令的副官,古安司令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床,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军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贪生怕死的废物,杨星河百口莫辩,谁都不会相信他可以恰好避开了飞溅的弹片,恰好在偷袭发生前,离队去执行别的任务。
后来,特殊运输队成立,以最少的人数,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杨星河义无反顾报名。
当他成为队长的通知下来时,那五个队员的表情好像吃了屎。
战场上,有一个懦夫队长,往往代表着全灭。
杨星河没有解释什么,他令行禁止、身先士卒,凭着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赢得队员的尊敬。
从此,再也没有人说他是因为议长的养子才得到战功。
毕竟,帝国士兵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手下留情。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在前,怎么可能不受伤。
每次杨星河实在痛到难以忍受时,就会借题发挥,哪怕一丁点小失误也要把队员骂到狗血喷头。
从此,五位队员绝不会在他受伤的时候靠近他。
无论是痛到流眼泪,或是昏过去,都不会有一个人守在他身边。
习惯了寂寞,他无所谓。
直到遇到李墨一。
omega怕疼天经地义,但像他这样被花刺扎到手指也会痛到冷汗直流的品种,在omega中也是极其罕见。
李墨一从没嘲笑过他作、娇气,总是尽其所能的安慰,尽管他的吹气、公主抱、亲吻对缓解疼痛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却对杨星河的心理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