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峋一边听一边思索,待谢风掠讲述完,问他:“在你的这一世里,我什么时候死的?”
“还没来得及杀死你,就回到这里了。”谢风掠答道。
萧峋视线落向下,手指捏着喝空的茶碗,翻转着看了两眼,道:“可在我的经历里,我逃过你们的追杀,伤了你之后,就被来给你报仇的谢龄杀死了。”之后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
谢风掠讶然:“什么?”
“这个世界,还真有点儿意思。”萧峋笑起来。
萧峋又喝了一碗茶,随后将茶碗一放,站起身:“把云龟带回去,好好养伤。”
这是逐客之言,谢风掠反对得坚决:“既让我知晓了这些事里的蹊跷,你认为我还会选择回去?”
萧峋瞥他一眼,甩袖走向门口:“随你。”
云舟继续向北行。越九归当日便回到寒山奇道,用通讯木联络上谢龄,告诉谢龄他路上听到的东西——青山被夷为平地之事已是天下皆知,许多宗派声称要联合起来,讨伐萧峋这个魔头,以及萧峋身后的宗门。
谢龄对此反应不大,这些事都在意料之中。
他这边结束了联络,坐在床上的萧峋倒是哼笑了声,说他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此刻萧峋已然摘掉头上的符纸,给自己下了一道阵法,缭绕于身畔的黑色雾气仍在,但淡了许多,且不会再对谢龄造成伤害,至于会不会伤害别人,就说不准了。
“你之前说上一世死在我手上,难不成原因是这个?”谢龄偏头问他。
萧峋幽幽叹气:“要说上一世,我都还没杀人呢,就被所谓的名门正派追杀,简直是无妄之灾。”
“但追杀你,应该不用我动手吧?”谢龄不清楚上一世的雪声君是否经脉受损,但能肯定的是,那时的萧峋也没有眼下这般强,和雪声君之间的差距很大。追杀这样的人,根本……犯不着他动手。
“呵。”萧峋冷笑,“我在被追杀的时候,重创了你徒弟,你来帮他报仇。”
“我徒弟?”谢龄眨了眨眼,心中有了个名字。
萧峋不回答这个问题,将眼一闭,往后躺倒,捞起枕头挡住自己的脸。
谢龄轻轻笑了一下,走去床前,拖走萧峋手里的枕头,居高临下俯视他:“我那时候的徒弟,难不成是谢风掠?”
萧峋眼睛睁开又闭上,凉凉发出一声:“啧。”
“看来谢风掠和你一样了。”谢龄把枕头丢还给他,坐了下来,神情变得严肃。
却听萧峋反驳:“不一样。”
“嗯?”
“他……怎么说呢……”萧峋斟酌着词句,“他好像不是我上一世的那个谢风掠。他的上一世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但你没杀我……准确来说,是你来杀我了,但没杀死我,后来我又活了很多年。”
“他方才告诉你的?他果然是一个重生者。”谢龄低声道。
萧峋:“他都没死,哪来的重生?”
“暂且这般定义吧。”谢龄道。
谢龄终于确定了三年前谢风掠通过宗门试炼,只愿拜他一人为师,遭到拒绝后宁肯搬去剑峰,也不愿拜入他人门下的原因。只是这人重生前的,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自己是个穿越者,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很模糊。
萧峋和谢风掠是重生者,但两个人所经历的上一世有很大的不同。
换而言之,他们三个人掌握的信息量完全不对等,不仅不对等,还有几分……递进的味道。
这真是太古怪了,每个人都开了一条世界线?不知晓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和他们有着类似经历。谢龄越琢磨,心情越复杂越沉重,眉头紧皱。
萧峋不乐意见他如此忧思,坐起身,伸出一只手,食指中指屈立起,如同小人儿走路一般“走”到谢龄手边,轻轻敲了一下他手指。
谢龄注意力被吸引去,萧峋又敲了敲他手指,然后往后退了数“步”。谢龄手指追过去,也要敲一敲萧峋,却被他一把按住,握进掌心。
“别想这件事了,先前不也说过吗,会有人告诉我们答案的。”萧峋轻声说着。
谢龄道“好”。
萧峋:“反正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既然你什么都清楚——”谢龄也有有意摆脱那沉重氛围,说到这里,故意顿住,弯起眼睛笑了声:“那你岂不是抢了人家的师父?”
“我抢他的?”萧峋不爽地眯了下眼,微抬下颌,手上用力,将谢龄掀倒在床上。
他一手扣住谢龄的手,另一只手撑在谢龄身侧,银发滑落,扫在谢龄衣上颈间。
那些绕在萧峋周身的黑雾,将谢龄笼罩住。萧峋瞬也不瞬看定谢龄,手指动了动,在屋室中落下一道结界。
他俯身往谢龄颈侧咬了一口,“你本就是我的。”
第142章
近日来青山地界一直下着大雨。有人说是那一日山石洪流砸死了太多人, 他们的怨恨所致。
若是往年冬,这里的景象不过是四野荒芜,萧杀冷清, 眼下高山化作万顷土,被融化的雪水冲得满地都是泥。
地势更改之后,不是河道的地方成了河道,雨下得甚大,水流湍急。河道远处行走着成群结队的人,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或杵着拐杖,或相互搀扶,哀声载道, 冒雨而行,走得艰难。
他们是流民, 流离失所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