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有人酣战,擂台下人挤着人,挤得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谢龄粗略估算,加上外面还在排队报名的人,恐怕得耗上三天三夜,才能将所有人比完。
“人真是多啊,不愧是东华宴。”越九归语带感慨, “要是哪一天,我也能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就好了。”
年轻人你很有志气。谢龄予以他鼓励:“加油。”
“总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咱俩坐主位, 也弄这样的擂台。”越九归的语调由低转高,竟是就这样畅想起来。
谢龄一听就脑袋大,忙说:“我就不了!”
越九归琢磨起新的方向:“那师兄就……就把师兄打造成神秘高人、或者隐士的形象,坐在幕后、睥睨大局。”
真不愧是经商的人,各种营销方案信手拈来。谢龄打断越九归的话头, 说:“还是先顾眼下为好——我们是观望几轮, 还是直接上去比?”
“先看三四轮吧?”越九归把目光转去擂台上。
这里的入围赛不似人间道那般, 会对参与者的对手、上台轮次做安排。这里的规则随意至极, 又残酷至极,擂台赛,想登台便登台, 赢下擂主, 再连胜六场, 便获得入场东华宴的资格。
也就是说,谢龄和越九归需得连胜七场——中途输一次都不行。
谢龄觅得一处较好的观看位置,在某棵树上,把树枝往下轻轻一压,即可看见擂台全貌。站定之后,他不再看别的地方,专心看擂台上的比试。
一个红衣银发的少年坐在对面一棵树上,一条腿支起,一条腿挂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晃着,一边瞄擂台,一边吃梨。
越九归往四处瞧了瞧,忽就瞧见了他,拿手肘捅捅谢龄的胳膊,扬起下颌一指:“那人是萧峋。”他语气很是羡慕:“人间道弟子,真好啊,能直接被东华宴邀请。”
谢龄向着萧峋的方向投去一瞥,在心里对这家伙过于散漫的姿势做了一番批评,摇头对越九归说道,“就算是名门大派,也需一番争夺,才有资格代表宗派出席宴会,并无表面看起来容易。”
“我就是酸一下……”越九归声音低低的,“听说雪声君今年收徒了……我又有些酸。”
谢龄:“……”
谢龄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不用酸。”
这时萧峋也发现了谢龄和越九归,将吃剩的梨核一扔,捏了个洁净之术,起身点足。红衣起落,少年跟掠过叶间的蝴蝶一般,倏尔落到另一根枝头。
他来到谢龄身旁的那棵树上,眉眼带笑:“两位,又见面了。”
“萧兄好,看来我们真有缘。”越九归做出惊讶的神色,“萧兄来这里,是为了看比试?”
萧峋点点头,“闲来无事,四处看看,正好这里热闹。”打量一番越九归手上的武器,问:“你们是打算一会儿上擂台吧?”
“没错。”做回答的依然是越九归。
“越兄这把枪甚是不错。”萧峋眸底浮现出惊艳之情,“枪刃流银,挽缨若雪,不动而生寒光。莫非出自广陵君之手?”
“的确是请广陵君铸的枪,希望它在我手上,不算埋没。”越九归眼底的笑容多了几分含蓄和羞涩,看看枪,再看看萧峋,道:“多谢夸奖。”
“能请动广陵君铸器,真是让人心生艳羡。”萧峋一拱手,“越兄定能成想成之事。祝二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拿下赴宴资格。”
越九归回以一礼:“借萧兄吉言。”
这两人相谈,虽然全在表面客套,却也算融洽。谢龄始终未发一言。萧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道:“陈兄似乎不太爱说话。”
谢龄心中冒出一个问号,寻思着该答的越九归都答了,还需他说什么?
他轻轻抬起眼皮,转头对上萧峋的视线,反问:“有什么话是需要我重复的吗?”
萧峋:“……”
萧峋竟无言以对,哼笑了一声,道:“陈兄说笑了。”
谢龄偏回脑袋,继续看场间的比试。
他想,萧峋似乎过于闲了,竟琢磨别人爱不爱说话。虽说都是来出差的,但他有必要给这家伙布置点功课了。
而萧峋坐了下来,上半身一歪,倚上树身。他拿余光瞟一旁的“陈河”。就在方才一瞬,这人给他的感觉竟是像极了谢龄,冷淡的姿态冷淡的口味,最重要的,是最后看他那个眼神。
不爱说话的性子也像谢龄。
可这天下怎会有另外一人像谢龄呢?谢龄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定是找人找不到,他魔怔了。
萧峋摇摇头,把视线转去这片场地中央。
擂台上的人来来去去,数场比试后,萧峋不想待在这里了。看这些人打架怪没意思,还不如回去睡觉。念头一起,他便动身,踏着剑从擂台外离开。
山风燥热。转瞬,萧峋回到半山腰的客舍。
客舍四面草木苍绿,比山下凉快许多。谢龄住的主屋房门紧闭,萧峋投去一瞥,本就不如何的表情更垮了几分,慢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屋中。
他说睡觉便要睡觉,径直走去床榻,合衣而躺,可眼闭了一会儿睁开,瞪着前方流云纹的床帐。
不太舒坦。他辗转了几次,选择起身,坐去地板上。
是盘腿的姿势,霜雪似的银发披散下来,如火的红衣落到地上。萧峋甩了下衣袖,拿出用来追查行踪的流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