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睛,下一刻就消失在原地。
周睽的住处在墨云宗的最深处,几乎到了墨云山的山腰。大概是他平素喜静的缘故,也没有什么门人弟子光顾这里。
澹宁粗略绕了一圈,发现周睽圈起来的地盘大得惊人。至少方圆五里都有他的私人禁制,差不多有半个玄霜派那么大。
澹宁站在禁制面前,不知是不是实力相差太大的缘故,他本能地觉得破空术穿不过这层禁制。
只迟疑了片刻,澹宁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打量起周围的其他东西来。
大门和显眼一些的建筑刚刚都已经被他记在了心里,现在要注意的只剩其他细枝末节的东西。
其中有几处很明显应该是周睽会常去的地方,更多的他也不知道用处,还有一些像是……
澹宁走上前,深吸了一口气,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知道不该这么做,但屋子的门开着,露出的东西不禁让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那是一个锁灵阵,锁着的却不是一个人。
那东西皮肤上有大块大块绿色的瘢痕,没有耳朵,脸上的五官怪诞地分散,眼睛深深凹下去,鼻子与嘴巴却又突出来。
他气息奄奄地被囚在墙角的锁灵阵里,他的两条胳膊软绵绵地垂下来,里面的骨头显然全断了。
澹宁紧紧盯着他,根本移不开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族。
也许是因为魔族体魄天生更强悍,也许是被用了药,面前的魔族依旧保持着清醒。他因为脱力歪着头,却同时眯起他混浊的绿色眼睛看澹宁。
母亲曾经告诉过他,所有的魔族都是邪恶的,最好的处理方式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然而比起修真界动辄上百上千岁的修士来说,澹宁终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他无法不对这个可能和一半的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东西感兴趣。
他走到魔族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半晌,终于斟酌着开口:“你会说人话吗?”
魔族显得有点疑惑,过了一会儿才阴郁道:“当然。”
“你被周睽审了。”澹宁的第二句话。
他似乎非常笃定这一点,没等魔族回答便接着说:“魔渊封印既然已经不稳,你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太奇怪——周睽想问你什么?”
说完他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放过魔族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魔族也同样在观察他,几息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长得丑陋,笑起来也不好看:“你问起来,我当然不能不说。但我知道很多东西,很多秘密,周睽他可不是个好人,他怕我们怕得要死,你想知道什么?”
这次反倒是澹宁的面色阴沉起来。
他站在原地眉头微皱,竟一时神情不定,迟迟没有开口。
接着他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魔族见他这样,反倒主动起来,问道,“你不相信?”
澹宁没有说话,反而回头向空荡荡的背后扫了一眼,面露沉思。
随即空气凭空泛起波澜,周睽解除了身上的障眼法——他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一直靠在门边。
“够聪明。”他露出一丝赞赏之色,走过来道。
澹宁面色微变,但他对被抓包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倒是没有多惊讶。
魔族却当即整个身子震了一下,眼睛飞速在两人间扫了几次,惊怒交加地冲着周睽嘶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
周睽向魔族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任何预兆,魔族的话戛然而止,他依旧张着嘴巴,却仿佛被梗住了喉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睽没再管他,他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问澹宁道:“你是怎么猜到我在的?”
周睽的确耐看,初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相处久了,无论是他狭长的眉眼,还是不经意间做出的表情动作,都让人觉得舒服愉快。
澹宁谨慎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索性大大方方地问:“宗主应该在我身上下过标记或者禁制吧?”
周睽笑了,他点点头:“这倒是。”
“我出来闲逛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逃不过宗主的眼睛,”澹宁飞快地瞥了一眼魔族,又看向周睽道,“这间屋子里面锁了一个魔族,门却没有关,应该是你审他审到一半突然有事不得不离开。”
“但如果要离开,至少应该把他转移到一个更稳妥一点的地方——除非有把握很快就能回来。我在这儿已经这么长时间,于情于理你都该回来了。”
“是有点急事。”周睽脸上笑意更甚,“你猜的这么准,刚刚还敢在这里留着?”
澹宁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奇怪,他转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魔族,语气间似乎笃定自己的理由足够充分:“我没有见过魔族。”
他只听说过魔族,但那些没有具体形象的言语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让他意识到,魔族原来是这样的一种……东西。
周睽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不以为意地轻蔑道:“毕竟是魔物,和人总是要有点不太一样的。”
这个称呼让澹宁心里微动,然而还没等他想通其中关窍,便又听见周睽说:“人魔双血其实也会有部分魔族的特征,没有魔化的时候很难显现出来,尤其是对于你这种控制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