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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分节阅读_391
    千山记 作者:石头与水

    谢莫如深觉奇怪,太子以往对北凉王太子的评价不错,今天怎么反倒嫌弃起人家来了。谢莫如问,“朝中可是有事?”

    “没什么事。”太子道,“就是看到他就想到西蛮王,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外国番邦,本就不是与咱们一心。”

    太子道,“这些年了,倒一直没有和柔公主的信儿。”

    “没信儿就是好信儿。”谢莫如感慨道,“这些年,公主未能为西蛮王誔下子嗣,也没有给朝廷来过消息,可知在西蛮并不得意。不过,能活着就好。西蛮人多悍勇,说好听是悍勇,说难听就是未开化,要不怎么称他们为蛮呢?其国文字书籍有限,更不要提诗词雅乐了,和柔公主出身公府,千里迢迢远嫁,到了草原上,也难哪。”

    太子立刻抓住这机会,装作不在意的随口道,“当初,你也险些和亲啊。”

    “是啊。”谢莫如轻声一叹,眼中有些伤感。

    太子这才想到,岳母就是那时节过世的,此际也顾不上吃醋了,连忙道,“看我,一时就没注意。咱们现在过得好,岳母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谢莫如没再多说,命侍女传饭。

    太子另换一话题,转移妻子的伤感,道,“六郎快回来了。”

    谢莫如道,“快到了么?”

    “估计也就这几天了吧?给他在外院收拾个院子吧,都大小伙子了,也不好再在内院住。”太子还另有消息,道,“纪容将军也要来帝都了。”

    谢莫如倒不知纪将军的事,问,“北靖关的战事平息了?”

    太子道,“差不离了。原本是一些北靖关外的流民作乱,兼或有些北凉兵马想渔人得利,纪将军委实战功了得。你说奇不?扶风自不消说,他以往虽是文事,可家里是武功封爵的,扶风转为武事不稀奇。就是忠勇伯,有南安侯和九江的调理,也算名师之下有高徒。就是这位纪将军,原是流放罪犯,竟成一军统帅。”

    “是啊,这三人,人生际遇不同,结局反倒相似。”谢莫如也觉着有意思,问,“纪将军原是犯的什么罪?”

    “说来还不是寻常的杀人罪。”太子显然是找人查过了,因他夫妻亲近,无事相瞒,太子便说与了妻子知道,“这事也只说与你听,你莫再同别人讲。”

    “看殿下说的,难不成我是那等长舌妇。”谢莫如一嗔,太子心下颇是受用,就说了,“这事儿委实不好提,上遭我不还说纪将军字写得不错么。他原出身商贾之家,家里是盐商,说来也算有些家资,据说纪将军还有个龙凤胎的妹妹,兄妹二人皆生得美貌,自小也是有先生教导的,学过四书五经也习过拳脚功夫。这要是纪将军的爹清明,有纪将军这样的儿子,现下纪家可是改换门庭了。事情全因纪盐商昏馈,在纪将军十五岁时,蜀中换了新的巡盐御史,那御史也不是个好的,贪花好色。纪盐商也是个没骨头的,因御史看中纪将军兄妹,纪盐商为了盐引,竟将一对子女送与了盐商。这纪将军也是有血性,一怒之下就把这御史捅死了。这案子当年我也偶然听到过,因事情闹得太大,首先是民杀官,其次这里头的缘故太让人恶心。纪将军最终就判了个三千里流放,到了北靖关,这一晃,也这些年了,如今他官高位显,也算出息了。”

    谢莫如道,“这等狗才,也该杀。只是少杀一人,那纪盐商,难道没死?”

    “纪盐商给纪太太捅死了。”太子道,“我看,纪将军这血性,就是遗传自纪太太啊。”

    “这等贱人,就欠让安国夫人活剥了去做人皮鼓!”

    太子:……

    即将回家的六郎还没到,府里就多了几分热闹,主要是,大家知道谢太子妃近来不顺,吴珍几个做媳妇的,自是想法子要哄婆婆开心的。借着六郎要回家的引子,大家把气氛吵热罢了。只是,六郎还未回家,倒是纪将军先到了帝都城。纪将军的热闹尚未歇,靖江港上半年的税收也顺风顺水的送到了帝都城,据说入库当天,整个户部忙的脚不沾地,称银子就称了三天三夜。

    但这一切喜庆都掩不住帝都的一则传说,这则传说是有关谢太子妃的。据说,当年魏国夫人有娠,辅国公主亲自请一仙人为魏国夫人腹中孩子卜算,那仙人经九九八十一天卜出一卦,卦词为:凤鸟再世,重握神锋。

    一时间,帝都哗然。

    谢莫如同太子道,“就这两句话,还不如说‘穆三代后,女主谢王’呢。”

    太子:……

    ☆、第347章 东宫之十

    尽管谢莫如十分鄙视这种做法,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非常有效。

    千百年来,不论平民百姓还是皇室贵族,都很热衷于在神明鬼怪上做文章。

    何况,谢莫如的母系血亲的确有热衷权柄传统,世祖程皇后与辅圣公主这对母女都曾权握天下,在她们权盛之时,皇位的所在都要为她们让步。而谢莫如,她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当然很好,无一不符合皇子妃的身份,但,她强势的手段,同样也证明了,谢莫如具备优秀的政治水准,她完全可能,在有机会的情况下,重复她母族先人的道路。

    这两句箴语一出,先前给闺女找婆家的权贵们瞬间后悔,觉着自己这手脚也忒快了些,要知道慈恩宫之后是这样的生死大招,他们怎么也要等一等的。

    这样的大杀招都使出来了……

    现下,怎么看,谢太子妃都危险了啊。

    谢太子妃倒没觉着有什么危险的,她正在同谢老太太谢老尚书说话,这两句箴言一出,谢老尚书也在家坐不住的。好在,谢太子妃已搬出东宫,老两口要过来请安也便宜。谢老尚书道,“眼下也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有什么需要家里做的,你只管开口。”谢家后二十年的富贵都系于谢莫如身上,谢莫如把五皇子辅佐为太子,又是五皇子的元配,结发夫妻,世上没有这样的事!凭什么立了太子就要换太子妃啊!又不是谢莫如哪里不对,明明谢莫如样样到位,倘朝廷若此,谢家断不能服的!

    虽然太子的立场也是令谢家大有信心的原因之一,可此时,谢家断不能袖手。先前骑墙是因为观望,可自从谢家下定决心将宝押在五皇子身上,也是为五皇子做了不少事的。今好容易五皇子被立太子,谢家眼瞅着就要政治大丰收了,帝都却突发此事,谢家便一惯作风柔顺,也不能不表态的!

    谢莫如道,“陛下的心事不在谢家,祖父便是想帮我,也帮不上。”

    谢老尚书问,“娘娘的意思是?”

    “祖父怕是不知道,我舅舅尚在人世。”谢莫如此言一出,便是谢老尚书也震惊的一时无法言语。谢老尚书眼中的震惊绝不是做假,他是真的给这个消息惊到了。老人家一时想到万千样事,先是问,“方公子联系你了?”

    “不是他联系我,是陛下告诉的殿下,舅舅一直在蜀中,殿下改封蜀王时,陛下就与殿下说了,我自然就知道了。”谢莫如神色淡淡。

    谢老太太还有些不甚了了,谢老尚书却是陷入了沉默,他伴君多年,也能猜度出一些穆元帝的心事。方昭云竟然没死,这可实在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对于现在的谢莫如而言。方家的人还在,哪怕是在穆元帝的许可下存在呢,但这也说明,辅圣之事一直没从穆元帝的心下过去。

    只要穆元帝一日未放下辅圣之事,谢莫如想册立太子妃就不易。

    谢老尚书沉默良久,道,“那依娘娘看,眼下如何呢?”

    “等。”

    “等?”

    “等一等吧。”谢莫如道,“我在明,人在暗,只得等一等了。”

    “眼下只得如此。”谢老尚书道,“老夫实未想到,方公子竟然在蜀中。”

    谢老尚书叹道,“方公子为人肖似其父,平生只爱琴棋书画,于政事全无兴致。既陛下告知方公子所在,娘娘不如顺势请方公子到帝都来。”

    谢莫如道,“我早着行云问过,舅舅并无此意。”

    人在世已是天大麻烦,偏生又不肯帮忙。谢老尚书更是失望,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只道,“那便罢了。”

    谢老尚书告辞时道,“娘娘但有事,只管使人过去知会一声,老夫定立刻过来。”

    谢莫如颌首。

    五皇子系的大半官员与皇室大半公主都为谢莫如的处境担忧,其中,以宜安公主最甚。宜安公主是谢莫如的二婶,谢柏的妻子,她本就非皇室直系血统,封公主已是破例,好在这些年随丈夫在西宁州,也是于朝有功的,再加上她自幼在慈恩宫长大,于胡太后跟前素有脸面,故而,在皇室也自有地位。若谢莫如为太子妃,以后做了皇后,依例,谢家会获封公爵,整个谢家嫡系都会因此受益,纵爵位落不到谢柏头上,但谢柏与谢莫如关系素来亲近。便是日后,于儿女也是有益的。

    宜安公主为此每日进宫,侍奉在胡太后跟前,倒不为劝胡太后什么,连文康长公主都劝不动胡太后,宜安公主也死了劝胡太后的心,她日日进宫,不为别个,就为了打听胡太后跟前的一手消息。

    宜安公主亏得是在西宁州历练过的,身体较先前强健许多,不然这一日一日的进宫奉承,身体就支撑不住了。好在,宜安公主的力气没有白费,她与谢柏道,“那箴语之事,并非出自太后之意。”

    这事倒是验证了谢柏所想,胡太后的手段一向简单粗暴,箴言什么的,不是胡太后能想出来的。而且胡太后身边,连承恩公府都对谢莫如退避三舍,胡太后身边没什么可用的智囊团。只是,此事既非慈恩宫所为,又是出自谁的手笔呢?

    这事,不要说谢柏,就是太子一时也没查出流言从何而来。

    好在,太子与谢太子妃都是稳得住的人。

    太子每天詹事府里一堆政务要他处理,谢太子妃也有自己的交际,帝都有此流言,来皇子府拜访的女眷较之先前只多不少。大家或是表达自己的善意,或是顺道来瞧一瞧谢太子妃的气色,由此心里做出一番自己的判断。

    谢莫如不大理会这些,照旧是捡着顺眼交情略好的见一见,一些寻常交情的,不见也罢。倒是六郎在七月中到了帝都,正赶上快中元节的日子。谢莫如见着六郎吃了一惊,笑道,“如何长这般高了?”

    六郎非但高了,人也瘦了。摸摸小脸,谢莫如道,“以前是圆脸,现在成瓜子脸了。”

    六郎道,“儿子这是长个子长的,个子长得快,就瘦了。云姨说,我瘦了好看,有腰了。”

    谢莫如忍笑,见六郎一身银底鱼龙袍,腰封却是艳色蜀锦所制,华贵美丽,一看就知是江行云的审美。谢莫如看江行云一眼,笑对六郎道,“果然英俊了。”

    六郎很有些不好意思,给母亲请了安,忙忙问,“母亲现在可好?”

    “挺好的,就是想念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