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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分节阅读_305
    千山记 作者:石头与水

    江行云道,“浙地为靖江经营日久,伤元气,也不是伤的百姓的元气。”

    宁致远是个有分寸的人,听此话便不再多言。

    宁致远回头与段四海道,“不露分毫破绽,我看,靖江以后怕要难了。”

    段四海道,“不急,等等看。”

    这一等,就等到了秋天。

    整个秋季都是战火连绵,兴许是粮草充盈的原因,大家抢地盘儿抢得热火朝天,五皇子连八月十五中秋宴都未举行,就各文武官员发了一匣子月饼了事。浙地多水,五皇子叫人捞了几只螃蟹,尝了尝,觉着蟹肉不够紧实,蟹黄也不香,时令上还是差些。

    今年的蟹不大好,并非是时令未到,就是个头也较往年要小一些。

    连带战事消息,似乎也有些不尽如人意。

    柳扶风这里倒没什么,稳稳的在浙地扎下根来,与冯飞羽隔江对峙。先时跑去皖地的起义军发展的则有些不尽如人意,起义军先是扛着锄头镛刀的跑去了皖地,结果,后来皖地为冯飞羽驻守,这些半乌合之众自不是冯飞羽的对手,只得辗转入了湖广,湖广有大片平原,粮草丰足之地,到了湖广发展势头倒是不赖,结果,五皇子一方辛辛苦苦安插的义军头领被林凡击杀,连带义军也被林凡收编大半,余者溃逃不知去向。五皇子见此情报,也得叹一声,“偷鸡不着蚀把米啊!”

    连带江行云,也收到了一份不大美好的中秋礼,江行云微有薄茧的掌中放着块雀卵大小的中间有一点胭脂红晕的羊脂白玉,神色不知是悲是喜,打量许久,江行云慢慢蜷起手指,握了这玉片刻,重放回匣中,锁了起来。

    季侍卫在江行云身边许久,看她长大,此时不禁道,“阿云,不要查一查么?”

    “这一对胭脂玉,是我家的家传之宝,我有一块,据说阿弟走失时,身上就带有另一块块胭脂玉。”关上那匣子的一刹,那种似悲似喜的神色便随之消失无踪,江行云淡淡道,“要是谁有阿弟的消息,应该主动过来告诉我,而不是先送什么信物。既送信物,可知急的不是我们,季叔也莫急。现下,要紧的不是阿弟的下落……而是,江南的成败。”

    ☆、第277章 势利的婚姻市场

    这个中秋,江南是在战火中度过的,倒是帝都,颇有几桩喜事。

    第一桩便是太孙要赐婚了,皇室第三代渐渐长大,其实依太孙的年岁,早两年便该议亲了,只是这几年社稷动荡,再者太孙先时受伤,也很是将养了一段时间。如今江南虽战事不绝,但靖江再无北上之力,穆元帝就开始考虑起孙辈的婚姻大事了。

    如太子家的太孙,三皇子家的嫡长子,四皇子家的嫡长子,以及大皇子家的嫡长子,都到了说亲的年岁。

    论身份,自然是以太孙为先,只是,太孙不良于行,再加上如今东宫势微,大家便有些观望的意思。当然,也有不少人打大郎的主意,大郎今年十四,虽是庶出,奈何闽王府未有嫡子,子以父贵,一时也成了热门人选。

    谢太太就是来与谢莫如说此事的,道,“外头传言颇多,我出去吃酒,还有人同我打听,我哪里知道,不过搪塞罢了。倒是娘娘,心下可得有个主意方好,长子不同其他。”眼下谢莫如无子,更兼谢莫如总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待庶子们很是不错。这种不错,非指衣食周全,说句实在话,只要脑子不缺的正室,就不会在衣食上克扣庶子。谢太太的“不错”,指的是教育上的尽心。给衣食,这是明白人。给尽心教导的,可是寥寥。谢莫如却是将几个庶子女教导的都很不错,谢太太就担心谢莫如真就做了活圣人,可焉知,你是圣人,别人却都有私心呢。闽王府的几个庶子眼下看着都好,可人家都有生身母亲,谢太太真不是为自己愁,她已是近七十岁的人了,荣华富贵都有了,她也不是为谢莫如眼下担心,她担心的是谢莫如的将来,亦是谢家的将来。

    谢莫如道,“大郎年岁尚小,我暂无为他择妻之意。男孩子,总要过了十六岁方好娶亲的。”

    谢太太道,“这也好,五殿下在外头,小殿下的亲事,总要问一问五殿下的意思。”搁平民百姓之家,亲事自要父母做主,纵有祖父母,也是隔了一层了。到皇室就不一样了,不论哪个皇孙成亲,必要经穆元帝之意的。外头有人打听大郎,谢太太就得给谢莫如提个醒。

    见谢莫如并不急着为大郎定下亲事,谢太太倒也安心,反正谢家长房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谢家二房倒是有适龄闺秀,可谢莫如从未露意,谢太太自不多言。因眼下还有一桩更要紧的事,谢太太轻声道,“据说太子有意为太孙求娶薛帝师的孙女。”

    “薛帝师还有孙女?”

    谢太太好悬没给谢莫如噎着,她道,“薛帝师有妻有子,自然有孙辈。”

    谢莫如对蜀地之事并不清楚,道,“听闻陛下亲政之年,薛帝师都未娶妻,我以为他一直未娶呢。”

    “薛帝师是回老家后娶的妻室,据说只有一子,却是早丧,留下这么一个女孩儿罢了。”谢太太见谢莫如不大知晓,便与谢莫如多说了几句。

    谢莫如道,“薛帝师既是陛下之师,他的孙女,与诸皇子同辈,如何能配太孙,辈份就不对。倘陛下想照顾恩师,宫里七皇子也到了大婚的年纪,岂不是更加般配么?”

    谢太太沉默半晌,道,“你祖父的意思,倘陛下真有此旨意,内阁那里也会拦上一拦,只是不知太子此举,是真的与薛帝师有了渊源,还是太子的一厢情愿呢。”

    谢太太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怀疑太子在蜀地那些时日,是不是与薛帝师勾勾搭搭?谢莫如想了想,“不似薛帝师之意。”

    “只盼如娘娘所言。”东宫什么的,尊贵是尊贵,但眼下,闽王府崛起,东宫势微,只是,倘薛帝师倾向东宫,实为大敌。谢尚书闻此消息,故而赶紧叫老妻过来同谢莫如说一声。

    谢莫如道,“这事,倘陛下有旨,内阁秦大人是礼部尚书,必会说话的。倘陛下执意如此,也不必多言阻止。”圣旨都要经内阁才会明发天下,不经内阁,则不合法度。所以,甭以为圣旨是皇帝随口一句话的事,事实上,圣旨都要由内阁审核的。同时,内阁还有对圣旨封驳权,就是说,如果皇帝脑袋发晕发了不合规矩的旨意,内阁有权将圣旨驳回。当然,这封驳权也不是好用的,尤其穆元帝这多少年的老皇帝了,你敢封驳他的圣旨,估计他得搞死你全家。所以,除非臣子要与君上撕破脸皮,不然,最好还是彼此留一线。至于穆元帝,除了让太子去江南一昏招外,谢莫如还没见他发过第二次昏。

    谢莫如既有主意,谢太太听得明白,回去便转告了自家老头子。

    谢尚书心下便有数了。

    谢太太叹,“不知五殿下何时得胜回帝都。”

    “战事哪里急得来。”谢尚书对五皇子是极为满意的,六月直接夺得浙地大半地盘儿,苏浙二地,都是靖江经营日久之地,五皇子能攻入浙地,振奋人心哪。

    谢太太对政事知之不多,她就是妇人心肠,道,“我是担心江南那地界儿不太平,听说江南鬼魅之物颇多,不是说靖江的一位大将就是被鱼神给吃了么?”

    谢尚书饶是自忖智计过人,对于老妻的这句话,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鱼神什么的,还真有人信哪。

    谢尚书这里腹诽着,谢太太已经寻思着什么时候带着孙媳妇们再去烧香的事了。

    谢莫如对于太子想给太孙娶个什么样的正室其实不大关注,这事儿,叫谢莫如说,太子做不得主,还是得听穆元帝的。倒是谢太太送来的消息……谢尚书还真是消息灵通,此事,谢莫如都未听得半点儿风声,看来,最擅骑墙头的老狐狸也终于肯下注了。

    谢莫如得空进宫还特意同苏妃说了回大郎几个的亲事,谢莫如道,“几家年长的皇孙都到了娶亲的年纪,现下出门儿就是听人谈婚论嫁了,我想着大郎二郎三郎才十四,当年我与殿下是十八成亲,大郎他们还小,倒不若专心学业,再读两年书,待过十六,再议亲不迟。母妃的意思呢?”

    苏妃其实倒愿意大郎早些成亲,一个男人,得成亲才算真正的顶门立户,眼下儿子不在,孙子成亲就好帮衬儿媳妇一把,外头大事小情的,不至于让谢莫如太辛苦。因是婆媳俩私房话,室内也无他人,苏妃轻声道,“大郎成亲便可领一份差使了。”

    谢莫如道,“此事我也想过,一则大郎还小,便是领差使,想也是边边角角的事儿;二则,太孙且不说,堂兄弟间,他年岁最长,就是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家的长子,也都较大郎年长,孩子们都要赐婚成亲,挨这会儿赐婚,大郎是最小的……等上两年,待殿下回来,大郎的亲事,说不得能更好些。”

    苏妃见谢莫如都是为大郎考虑,她便不再说什么,拍拍谢莫如的手,叹道,“大郎是个好的,就是苏侧妃,未免糊涂,你多留心她些,别叫她影响了孩子。”大郎是长子,苏妃自然也是重视的。孙子是亲孙子,但苏妃待谢莫如向来不同于寻常的婆媳,凡事,她总会多为谢莫如考量一些。

    苏妃的话皆是好意,谢莫如都应了。

    有苏妃在宫里,大郎的年岁本就在两可之间,既是谢莫如愿意孩子们再等两年,苏妃自有法子同穆元帝说的。苏妃最挂心的还是儿子,她本不是个话多的人,因着中秋节令,不禁絮叨两句,“不知老五在江南有没有过中秋?”

    谢莫如笑,“中秋必是要过的,月饼也要吃的,只是秋季多战事,怕是不得消停。”

    苏妃道,“这场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初时朝廷只据有闽地一地,如今打下了赣地,打到浙地,可见情势是有利于朝廷的,母妃只管宽心,靖江王较陛下年长十几岁,算一算他的年纪,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归了西呢。”谢莫如道,“天道不在靖江。”

    儿子这几年不在帝都,苏妃牵挂之余就添了癖好,就爱听谢莫如宽慰她的话,哪怕知道谢莫如是有意来宽她的心,苏妃也是极愿意听的。

    谢莫如在宫里陪苏妃用过午膳方告辞回府,待得晚间,倒出了件让谢莫如哭笑不得的事。谢莫如的规矩,午膳孩子们在宫里念书,故而都是在宫里用的,但早膳晚膳,都是要到主院一道用的。寻常一道用过晚膳,谢莫如都是让孩子们自己安排时间,很不必在她跟前立规矩。

    闽王府一向如此,今日亦不例外。

    用过晚饭打发了孩子们,谢莫如正在与紫藤说些府中事,就见三郎去而复返,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谢莫如笑,“这是什么样子?”

    三郎是有意没叫侍女通传的,见母亲发现他了,他搔搔头,捧着一碟子大红石榴进来了。这石榴个头极大,一只白玉碟也只堪堪放下三个罢了。见三郎还带了东西,谢莫如笑,“看来是有大事与我商议啊。”几个孩子里,三郎最是会献殷勤。

    三郎先把石榴放下,一幅笑模样作个揖,道,“母亲,我有正经秘密大事同母亲说,你先叫姐姐们下去吧。”还不想叫侍女们听。

    谢莫如心下已猜得八\九,看紫藤一眼,紫藤微一福身,忍笑的带着小侍女们下去了,谢莫如道,“说吧。”还什么“正经秘密大事”。

    三郎挨挨紧紧的同嫡母坐在榻上,又搔了下头,方道,“是这样,外头总有人说,大哥要娶亲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我看大哥怕羞,就替他来问问。”

    谢莫如含笑道,“你们兄弟三人同龄,说来只是月份上略差些,要是给你大哥说亲,也少不了你。”

    难得三郎厚脸皮,到底年岁还小,听到母亲说也少不了他,便觉着小脸儿上热乎乎的,三郎连忙强调,“母亲,我,我不急!先说大哥二哥吧,我不急!”

    谢莫如未再逗三郎,与他道,“你们还小,我与你们父王成亲是在十八岁,你们如今才十四,的确是不必急的,我与你们祖母商量了,总要等你们十六才好议亲,那会儿你们父王也应该能回来了。”

    三郎对于成亲什么的,还有些模糊,他对父亲的归期更为关心,忙问,“母亲,我们十六岁,那就是再过两年,再过两年父王就能回来么?”

    “差不多吧。”

    三郎得此消息,高高兴兴的同兄弟们分享去了,家里孩子们想着父王的归期,又是一番热闹。三郎还不忘同他大哥说一句,“母亲说了,等咱们十六再议亲。”

    大郎白眼他,“真是话多。有空多念两本书吧。”真是的,三弟一点儿不稳重~

    “切,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因为好几位堂兄都要议亲了,三郎也挺关心自己终身大事的,然后,三郎自认为很有兄弟爱,于是,他就把兄弟们的终身大事一并给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