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没弄清霜明雪的想法,他说话还留了余地:“他是什么人,我不说你也知道,但你如果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会尽力帮你。”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但霜明雪已经听明白。事到如今,陈岳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温离有足够的掌控力,决定事情有一个相对妥善的解决,还是朝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
霜明雪看着电视里的那个灰头土脸被带走的人,思索片刻,说:“我想先见见他。”
再次见到陈岳是在两天以后,温离把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会见室里只有他和陈岳两个人,视频监控也被关掉了。短短几天时间,陈岳像是老了十几岁,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俨然很久没睡好过。
天已经很冷,霜明雪出门时穿了一件风衣,温离怕他冻着,来之前硬是带他去附近商场换了一身厚一点的。这些细节陈岳当然不知道,但跟上一次见面时相比,霜明雪状态明显不一样,一看就知道这阵子被人细心照顾着,有一点还是叶家小少爷时养尊处优的味道了。
之前他还不信俞向南说的温离对霜明雪有意思的话,现在看看对方,只想苦笑。霜明雪没有提上次酒会的事,一来难堪,二来,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他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推到陈岳面前。
陈岳不动,还想端一下从前的架子,问:“这是什么?”
霜明雪说:“您看看就知道了。”
陈岳对峙似的跟他对望,但这种僵持没有意义,他很快败下阵来。拿过牛皮纸袋打开,里面的东西他只看了一小部分,仅存的那一点气势彻底垮了:“这些……是他给你的?”
这里头有他进入叶氏以来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其中有几件尤为严重,叶流云还活着时,一直为他干的糊涂事善后,但总有些兜不住的,后续影响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在叶流云出事前夕,已经到了必须得有人出来负责的程度。叶流云一死帮了陈岳大忙,最后麻烦都被推到死人身上。
陈岳干干净净全身而退,靠着一份听都没听过的公证书,把叶流云给他们母子的东西牢牢攥在手里,很难让人不去怀疑有内情。
霜明雪说:“这些是我找到的。”
陈岳眼睛猛然睁大,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爸跟你说的?不对,出事后我就去你们家找过,根本没见过这些东西……”
他神经质的喃喃自语,过去一段时间里,被人步步紧逼到连喘息余地都没有的压迫感到达了极点,陈岳双手胡乱抓着头发,似乎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叶流云教给他的东西足够多,只要肯下功夫,找到有用的东西并不太难,不过霜明雪不打算跟他聊这些。过去两年里,被压迫的感觉他体会过很多次,但他现在看着陈岳,也没什么报复的快意,堵在他心里的东西依旧存在。
“我暂时不打算把这些交上去,之所以来这里,是想问您一点事。”
过了好一会儿,陈岳才抬起头,之前强撑着的虚张声势的气焰已经全都没了,他眼睛看着那叠资料,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发出声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的确干了不少糊涂事,但你爸爸出意外,不是我做的。他走了,我也很难过。”
提到叶流云,他脸上的痛苦很真。他们认识了二十几年,还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算是同门师兄弟,有过不快,但感情是不掺假的。而且刚出事那会儿,陈岳的确忙前忙后地帮衬着他们母子,后来大概急于摆脱叶流云光芒下的阴影,心态渐渐改变,人也跟着变了。但霜明雪能忍耐他这么长时间,跟那时的照顾不无相关。
霜明雪问:“他落在公司的手机是你拿走的么?”
陈岳点了下头。
霜明雪又问:“里面有什么?”
陈岳沉默了一会儿,情绪似乎渐渐平复下来:“一些录音,那个时候你爸爸答应最后再帮我一次,我我也做了一些保证。”
后来他拿叶流云顶包,这些东西当然不好再让人知道,手机他偷偷拿走了,但总归念着往日情分,把叶流云手机里家人的视频照片都留下了。他给了霜明雪一个邮箱地址,让他自己去找。
霜明雪捏着那张写了邮箱的字条,又问:“那个信托基金还有公证书是怎么回事?”
陈岳表情变得有点复杂,问他说:“有烟么?”霜明雪还没回答,他立刻想起对方的学生身份,说:“算了。”
“公证书是我后来伪造的。”明明连更恶毒的事都干过,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生出一点不忍心来:“但那个信托基金,是他原本打算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温离在车里等了不短的时间,不是不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但这点好奇心在_娇caramel堂_看到霜明雪的时候消失了个干净。
霜明雪还是进去时那个样子,可神情看着有点恍惚,下楼时还差点摔了一跤。温离几步上前扶住他,这么冷的天,他手心里都是冷汗,人也有点脱力,一搂住他的肩膀,他就不自觉歪过来一点。
温离有些着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回头看看,有点想进去找陈岳算账的意思。
霜明雪努力自己站稳,维持着平静说:“没事,胃有点不舒服。”
温离当然不会被这种拙劣的谎言骗到,但他执意要逞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半搂半抱地把人带到车上。他没急着开车,跟霜明雪一起坐在后座,又问了一遍:“陈岳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