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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离恍若未闻,他抱得太紧,连声音都失去了力量:“但你若是肯醒过来,我就……放你们离开。”
    桑雩骂声一停,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只见床帐周围一片晕暗,烛火微芒,投射着一个颤抖的影子。
    桑雩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将霜明雪从他怀里夺下来。温离指节握的发白,却只沉默地退到旁边。
    桑雩又急又喜,不住摇晃他的手:“小哥哥你听见没有,他答应放你走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不然过一会儿他就反悔了!”
    他声嘶力竭,喊的嗓子都破了音,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夜鸦呜鸣,子夜已近。
    毕方低声道:“结魂印已备下……趁着还有半口气。”
    温离喉结上下滚动几次,竟无法发出声音,静默片刻,只轻轻点下头。桑雩听见脚步声涌入,心中愈发难过,遥想当日为他种下挽惊鸿的场面,只恨老天不公,连他不惜性命换来的机会也要夺去,难受到了极处,也不管温离还在旁边,摇着他手腕呼道:“你心心念念的大事还没做成,就这么走了,你甘心么!”说到最末几个字,眼泪簌簌而下,趴在他冰冷的手心里泣不成声。
    忽然之间,觉得睫毛给人碰了碰,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有人喊:“教主,你快看!”
    只见霜明雪睫毛微微颤抖,不一刻,一滴泪珠自眼角落下。
    桑雩又惊又喜,不住道:“他听见了!他还能听见!”
    温离将他的手攥的铁紧,嘶声吼道:“毕方!”
    毕方急忙上前,见他虽未睁眼,但嘴角喉咙都在不住抽动,似乎正试着将舌根下丹药往里咽,俨然在竭力求生,连忙施针相助。
    完全转醒已是后半夜的事,桑雩又哭又笑,不住搓着他手心给他渡热气:“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可以离开,所以才不舍得死的,你听见了我的话,对么?”
    霜明雪抿了抿唇,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而眼睛却看向温离,他已昏暗中站了许久,似乎只要自己不醒,他就会永远站下去。
    霜明雪与他对视片刻,虚弱道:“嗯,听见了。”
    桑雩紧张地转头看了看,很是担心温离反悔。然而后者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便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他此番病得厉害,虽然侥幸醒来,但病情仍反反复复,三天里有两天半都在睡着,这倒也罢了,只是他如今似乎染上了厌食的毛病,莫说喝药,就是吃饭都异常困难。这天被桑雩劝着勉强吃了两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吐的晕了过去。昏昏沉沉间,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裹进一张温暖厚实的披风里,朝门外走去,霜明雪浑身酸痛,在颠簸中闷哼一声,抱着他的人似乎一僵,脚步随即缓慢下来。
    醒时身在一辆马车里,耳边隐隐听见几句——“兄弟二人游玩到此,弟弟突染风寒”之类的话,掀开车帘一看,居然出了魔教,到了山下一处农舍之中。
    这家只得一个老妪,年逾花甲,独居多年。听说这对年轻人要借宿,客客气气将院子里唯一一间客房打扫出来。
    趁着她铺床点灯的功夫,温离回到车上。打开车门时,霜明雪已经坐了起来。自那晚过后,他们便没说过话,如今对面相望,也无甚交谈的意思。温离错开目光,给他理了理毛领,低着头将人抱了出来。
    农舍中一应用具与魔教自是不能相比,但床褥棉被无不干净温暖,与他儿时所住之处多有相似,霜明雪置身其中,不自觉放松许多。
    其时天色已晚,那老妪又将冷锅冷灶收拾出来,煮了一锅热粥,盛了两碗送到房里。温离道谢接过,尝了一口,似有惊讶:“甜的?”
    老妪道:“家中还有些蜂蜜。”又道:“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温离吹凉了一勺送到霜明雪嘴边,见他眉头微皱,手便收了回去:“不想吃就不吃了。”
    霜明雪摇摇头,自己端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了。温离坐在一旁看着他,目光紧紧的,像是怕他有什么不舒服。一碗下肚,又在旁边坐了小半个时辰,见他没有难受的样子,才端起自己那晚冷透的粥吃了起来。
    霜明雪态度一直冷冷的,他也不怎么在意,关好窗户,理好被子,便独自去到外面,临走前交代道:“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农舍的房门只几块薄木板拼就,透过缝隙,隐隐可见门外之人。夜风甚急,那袭玄色衣摆翻飞不止。霜明雪侧身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温离站着的地方,一夜未眠。
    清晨时分,温离才从外面进来。自从霜明雪生病以来,他眼下蒙着的那层灰青一直不曾淡去,冷风寒夜里站了一晚,脸上的阴郁似乎又深了几分。
    霜明雪看着他不声不响地替自己倒水递毛巾,忽道:“教主这次又想玩什么新鲜花样?”
    温离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抬头望向他,声音有些不自然:“……只是带你来养伤的,知道你不喜欢呆在教中,这里没人认识我们,你能好好休息。”
    霜明雪眼眸含冰,冷冷望着他,俨然一个字也没信。
    温离最不喜他这幅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以往见了,总要磋磨他一番,今日目光一对,却只默默错开视线。约莫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自此日起,除却送饭换药,便极少在他面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