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其诤心中一阵诧异,那里的确有条小路,儿时几个兄弟偶尔顽皮,会偷偷从那下山,不过如今年深日久,那条路早已被杂草枯枝掩住,不知他怎么发现的。想要追问,却又不知怎么开这个口,他还在犹豫,温离已有些不耐烦:“扯了半天,都是些嘴皮子官司,还有别的证据没有?”
“有!”岳千山大弟子司徒南自人群中走出来,他孝衣未除,模样甚是憔悴,双目如着血色,直直望向霜明雪:“那晚我亲眼看见他从师父房中逃出来。”
岳其诤上前两步:“你……先前同你说了一切交由我来,你怎么出来了!”
司徒南声音嘶哑至极:“我知道师兄不让我作证,是怕我被人记恨寻仇,只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他惨遭杀害,我怎能贪生怕死不为他出头。”手臂一撑,跳上试炼台,当着众人的面说起此事:“那晚我听见动静,就去师父房中查看,当时大火已经烧了起来,师父躺在血泊中,我见有道白影从窗口翻出,心知这人与师父的死脱不了关系,便带着几个师弟前去追赶,在悬瀑前,那人回了头,虽然只有一眼,但他的模样身形,分明就是霜明雪!”
他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条理分明,饶是温离,也没有立刻开口辩驳。
对方只差将凶手二字甩到他脸上去了,霜明雪却无半点心虚之态,他缓步走到司徒南面前,上下扫了他一眼:“我们以前好像没有照过面。”
司徒南只恨不能直接杀了他,傲然将脸转过去:“是没有,不过上一次灵机大会,我看过你与旁人的比试,自然记得你的样子。”
霜明雪一点头:“嗯,两年前的事,两年前的人。”不待对方开口,又问:“你看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时辰?天色如何?”
司徒南眉头蹙起,语气不怎么好的答道:“子时前后,大半夜能有什么天色可言?”
“你看见人时距离多远?”
“二三十丈吧。”司徒南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他的意图,声调陡然一提:“虽然天色不明,距离尚远,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就是你,后来我一箭将那人射落水中,你若想证明清白,就脱了上衣,让众位英雄都看看,你胸口是不是还留着我当初射穿的箭伤!”
试炼台下,温离眼中玩味尽消,一瞬间化作森冷寒意。他没有去想霜明雪不告诉他的原因,只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司徒南说得是真的。他不知霜明雪为何不告诉他,此念才动,从前他外出受伤,隐瞒不报的话便在耳中响起——“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
司徒南一问无果,再次逼迫道:”霜明雪,你敢是不敢!”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你们别再欺负人了!”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碧眼少年,他模样生得甚是干净,脸皮似乎很也很薄,只喊了这么一句,脸颊便涨得通红,一双碧眼如含水色,俨然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有人识得他身份,乃是那位名声赫赫的苗王独子,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还待开口,只听他又爆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那天晚上,他跟我在一起!”
霜明雪脸色微变:“桑雩,别说了!”
就是方才被司徒南指认时都没见他这么慌乱过,温离原本只轻飘飘扫了那少年一眼,闻言转过身,彻底将他看进眼里。
司徒南脱口道:“怎么可能!你撒谎!”
岳其诤道:“不得无礼。”上前几步,询道:“百里殿下,事关人命,不可儿戏,那晚他真的跟你在一起?”
桑雩身后那个高高壮壮的护卫还试图把他按坐下来,不成想小王子一把将他拂开,几步跳到霜明雪身旁,一出手就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他们二人一个轻俏澄净,一个姿容艳绝,好似芝兰倚着玉树一般,说出口的话亦是亲密无比:“我没撒谎,那晚我们真的在一起,一整晚都在一起!”
立刻有人出声质疑:“姓霜的这两年甚少出魔教,你又是初来乍到,怎么会认识他?还跟他彻夜长叙?”
桑雩也不含糊,立刻将破庙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略去霜明雪用蛊惑人一事不提。秦川四怪横死当日便有人发现他们的尸体,只是他们名声太坏,别人只当是哪位英雄为民除害,并未在意他们的死因,如今才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众人还是思索,桑雩又开口道:“那天晚上我闲的无聊,你们中原人我又一个也不认识,便独自出来逛逛,正好遇到他也在散步,就邀他去我那喝酒,我们相谈甚欢,直到天明。”
“不对!”司徒南皱眉道:“当晚我敲你房门时,你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身上也没什么酒气,分明是在撒谎!”
先前那个试图阻拦的护卫闻言暴喝:“你这青头鬼,敢说我们小王子撒谎!”这一声惊雷也似,震得他周遭的人都颤了颤。
“哲鲁。”桑雩对他摇摇头,转向司徒南:“我酒量浅,喝不到三杯就头晕得厉害,便同他一起去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你来叫我的时候,我当然是才睡醒的样子,后半夜我们一直在聊剑术上的事,快天亮的时候,他跟我道别,我亲眼看到他离开。”
“但我问起有无可疑人出现,或是有没有什么异常时,你半个字也没提过他!”
桑雩微微睁大眼睛,模样甚是不解,他很自然的挽住霜明雪的手臂:“他是我的朋友,与朋友在房间喝酒,也能说是异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