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雩骇得说不出话,只觉眼前一幕比方才直面生死还要可怖。
大雨未停。霜明雪走到旁边干净之处坐下,这一次,桑雩没凑过来招惹他。后半夜相安无事,天明时分,霜明雪方才起身,桑雩听见声音悠悠转醒,见他要走,揉着眼睛跟在他后头。
霜明雪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桑雩脸上还带着初醒时的惺忪茫然:“一起去灵机山呀,昨晚说好的。”
霜明雪比他还费解:“什么时候说好了?”
桑雩也不说话,只默默跟他去破庙后牵马。霜明雪有心甩掉他,不想这小子武功平平,马术却是一绝,几次将他抛在身后,不一刻又被追上来。
到了下一处落脚之地,更是殷勤如初见,不知从哪抓了只野兔,烤熟之后主动将兔腿送到他面前。
霜明雪从未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不知他是假纯良还是真傻气,拿着他硬塞过来的兔腿,皱眉道:“你不怕我了?”
桑雩装作没听见,岔开话题道:“哎,前面好像就快到了吧?”
霜明雪扫了他一眼:“你是从苗疆来的?”
桑雩嚼着肉含糊不清道:“是呀,小哥哥,你怎么知道?”
霜明雪想起昨夜他靠近之时的异常,暗想,那便不奇怪了。苗人善制蛊,一些高明的蛊师会制些护身蛊给家中子女,许是刚见面时蛊虫不知自己是敌是友,才急急催动。
霜明雪道:“猜的。你既是苗人,为何对中原武林的事这么在意?”
桑雩举着另一只兔腿,比了个什么招式:“喜欢你们的剑术呀。”吃得太急,一口肉卡在嗓子里,噎得直翻白眼。
霜明雪无奈,只得将水袋递给他。桑雩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才给顺下去,将水囊还回来时还奉送一个笑容:“谢谢小哥哥。”
霜明雪冲他的配剑一点:“学过剑?”
提起此事,桑雩便有些沮丧:“没有,我阿爹不许。”旋即又高兴起来:“但我见过!上一次灵机大会,我远远见过一个白衣少侠使剑,那场面真是……”他挖空肚肠,总算想到一个词儿:“气派万千!”
霜明雪握着水袋的手一紧,旋即松开。
桑雩眉飞色舞,继续道:“你是没看见,那少侠只一剑便将擂台上七八人横扫下去,那剑在他手里,简直游<a href=www.po18e.vip/Tags_Nan/Dragon.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龙</a>一般,遇到他之前,我从不知有人能将剑使得这样漂亮,而且他居然跟我们差不多大的…”他声音忽然止住,看了看霜明雪,有些迟疑:“说起来,他的身形跟你有点像。”
霜明雪冷淡道:“你看错了。”
桑雩挠挠头,啃了两口肉,又问:“小哥哥,你一直待在中原,有没有听过什么年轻少侠的故事,已经过去两年,或许他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大侠了。”
霜明雪冷硬道:“没听过。”说完这句,他便起身上马,长鞭一挥,催马急行。那异族少年未防他忽然动身,不及追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甩在后面。
霜明雪寻了条迂回小道赶路,孤身一人入了山门。负责迎接的弟子没见过他,但见他气质卓然,以为是哪个世家名门的公子,忙笑脸相迎,待看见霜明雪呈上来的名帖,脸色瞬间变了。
两年前,魔教与十大门派血战奇峰崖,魔教势大,竟将正派侠士打压的无还击之力,若非老教主阵前突然暴病身亡,使得各路豪杰杀出一条血路,天下武林早归魔教所有。
温离临危受命,却也知夺鼎大势已去,顺势接受武林盟休战言和的提议。
然而双方皆知,此不过权宜之计,一场生死之战势必重来。
这两年魔教与各门派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愿主动打破,因而虽未想到魔教会派人前来观战,但接引弟子还是遵照掌门指示,将霜明雪请了进去,一路侧目私语不提,住处也是与主峰相聚最远之处。
霜明雪并无半点不快,只点头道“有劳”,便独自进了房里。
英雄大会就在明日,各路豪杰汇聚,是夜,岳千山与其他门派掌门商量一众事宜,至深夜方归。此际灵机山上下幽静冷肃,唯闻蝉鸣风声。
推开门的瞬间,岳千山便察觉不对,他长剑出鞘,直指房中:“谁?”
梨木圆桌被剑风卸去一角,桌边坐着的那人身姿未动,只静静地看过来:“岳盟主。”
“霜明雪。”岳千山讶然,他白日里听弟子说过此人,虽知来者不善,但一时找不到机会试探一番,不想他居然自己来了。
岳千山正要开口,忽然之间,看见霜明雪面前摆放之物,正是他召开武林大会的至关密宝,饮魄剑藏剑地图。
岳千山箭步上前,劈手夺过地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房里偷东西!温离让你来的?”
霜明雪在烛光下微微一笑:“听家中长辈说过,岳盟主自幼喜将东西藏在卧榻之处,这习惯多年不改,方才心血来潮,在您床铺四周翻了翻,果然找到一个机枢,是晚辈失礼,还望岳盟主恕罪。”
岳千山不知他口中的长辈是何人,他心念急转,想的尽是“不好,叫魔教派来的小子知道了”!
岳千山眼中杀气毕露,望向面前之人的目光甚是厌憎:“霜明雪,你也好歹也曾是正派中人,如今却为魔教办事,温离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礼义廉耻都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