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昱虽做了万般准备,可悲惨的结局就始终像生魂井所言那般无法规避。
仿佛只要你动了能力以外的欲念,就必须接受命运的玩弄。
所以最后的最后,楚昱还是割舍不下他的梧桐,于是动身前往了穹屠山。
之后发生的一切不用再提,当终于魂羽的反噬比预料的死亡先一步到来时,楚昱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命中注定。
他输了,输给了自己,输给了天命,输给了……感情。
“楚楚……楚楚……”
意识惝恍迷离间,楚昱被一阵轻柔的摇晃弄醒,他睁开眼,面前人的眉目逐渐清晰起来,在触及到那黑眸中的担忧后,他缓缓偏过头,半晌后才沙哑地开口道:“我……又睡过去了吗?”
阿紫本来正因他的冷淡而满脸落寞,可这会儿听见他开口,眼神却又亮了起来,只是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缓缓沉寂下来,低声道:“你睡了整整一天。”
楚昱闻言没有回应,他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好像已经厌恶了一切般,再次闭上了眼睛。
夕阳绯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他轮廓深邃的侧脸上,却只能映出苍白透明的颜色,阿紫静静看着,忍不住魔怔般地探出手,像抚摸脆弱的瓷器般地,去抚摸他柔软而又冰冷的脸颊。
“楚楚……是我错了吗?”阿紫渐渐俯下身,嘴唇贴在他耳廓边摩挲着,喃喃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从不会被肮脏的欲念所左右,也从不会去嫉妒,想占有……‘他’无畏无惧,无贪无嗔,就犹如真正的梧桐那般挺拔傲然,光风霁月,只要和你并肩立在那里,世间所有人就都知道——‘他’配得上你。”
楚昱密如鸦羽的眼睫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偌大的殿中寂静无比,就只有阿紫在锲而不舍地继续道:“……我不做阿紫了好不好?紫出自朱,却是驳杂,是不正,我不想一生都够不到你。”
良久过去,楚昱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若问心无愧,又何须担心‘不正’。”
他睁开眼,好似蒙了一层雾障的眼眸静静凝视着阿紫,出声道:“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阿紫不解其意,楚昱也并未解释,只是忽然淡淡一笑:“阿紫,你就是我的劫数。”
……
话音落地就犹如一粒石子投入水面,四周景色都应声缓缓荡起涟漪,开始褪色,崩裂,楚昱的意识也逐渐从记忆的深潭中抽离出来。
汗湿的碎发模糊了视线,楚昱颤了颤眼睫,将额前散落的发丝都拢到脑后,然后在周围人惊骇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终焉态的无上境界如同渊渟岳峙,霎时令在场众妖齐齐变色,重岚及咏年一干人等都不禁后退两步,叫楚昱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般,抬头目光直直射向高座上的雾隐。
他毫无温度地微笑道:“我从黄泉的彼岸回来了,楚渊。”
作者有话要说: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出自离骚,直译过来就是早晨从南方的苍梧出发,傍晚就到达了昆仑山(仙境)上。我本想在灵琐(国君宫门)稍事逗留,但夕阳西下已经暮色苍茫。
第97章 争斗
森寒的嗓音像是自黑沉沉的深渊中传出,那股无形的浑厚气势几乎压得人抬不起头来,众妖不受控制地接连跪伏,一时间整个殿中还能直立的身躯竟不到五指之数。
“这……这怎么可能?”老妖咏年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本该惨死的少年,不甘心地试图挣扎起身,可抵御那威压还不到片刻,脊柱就开始发出要折断的吱嘎声响。
下一刻,他就像被重锤砸中般倏然栽倒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板,再不能直视前方少年的面容,只能兀自失声颤抖道:“他……他真的融合了圣物!?怎么会是他……”
而那些凤凰的状况虽然要好些,但此刻也是跪在地上苦苦支撑,慌张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圣物中承载的东西不是不可知的吗?那小妖竟然……竟然成功了!?”
一旁的重岚也恍惚如梦初醒,他单膝跪地,脖颈处因为强撑威压而青筋毕露,甚至五指都在坚硬的地砖上抠出深深的痕迹,可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昱的背影,咬牙道:“区区浊骨凡胎的容器怎么可能成功!再说只是灌输半张宣纸根本不可能达到终焉态的道境……”
“可是他明明——”
族人惶恐的质疑还在继续着,但重岚却听不见了,他双目赤红,仿佛喃喃自语道:“莫非是他……是他回来了,重炎竟然说的都是真的吗?已经死去的人真的能复生……”
大殿中一片惶然,在空寂的半空中,半张宣纸就犹如沾满岁月尘埃的蝴蝶翅膀,悠悠落到楚昱展开的掌心中,顷刻遁入虚无。
“你融合了它……”高座上,雾隐对眼前的身影有一瞬怔忡,但很快他的双眸就重新聚焦起来,幽蓝的颜色好似三千弱水,直穿人的灵魂,笃定道:“不,你就是楚昱。”
楚昱勾唇一笑:“别来无恙。”
话落,他就瞬间脱离了附身状态,少年的身躯也被其用气劲推至角落。
没了楚昱的神识干扰,少年马上就恢复了清明,在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后,他面露惊恐,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当下就怀揣着惊恐忙不迭地朝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