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而明亮的青光照在紧盯着这一幕的三人脸上,有一种说不出诡谲味道。楚昱皱起眉,他发现鳞片在青炎的煅烧下,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青炎跃动的幅度也渐渐小了下去,似乎马上就到了将明将灭的边缘。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楚昱暗自惊讶,他的青炎是不灭之火,除非是它附着的物体被焚烧殆尽,否则绝不可能先一步熄灭。
但是这回大概是轮到楚昱品尝马失前蹄的滋味了,在猛然摇曳了几下后,青炎终于消陨在了一片寂静中。
指腹缓缓划过鳞片的表面,微凉的温度传来,楚昱眸色微暗——他甚至都没能让这鳞片的温度上升哪怕一点。
心头正郁结的时候,音舒突然在一边小声道:“庙里是不是比刚才暗了……?”
音寒也觉得是,她揉了揉眼睛道:“是方才突然亮了一下的缘故吧?”
凡人的五感受环境影响总有偏差,但重苍这种修炼了上万年的老妖怪却不会,他抬起头来,望向那天窗道:“不是,这庙宇里的光线的确比刚才要暗了,是那天窗里透下的光在慢慢消失。”
“什么?”楚昱闻言抬头望去,果然发现那本就昏昏沉沉的光线此刻更是少了几束,他立时心下一沉——整个庙宇的光亮都依赖于这天窗,如果它失去效用,那岂不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将在完全的黑暗中度过?
楚昱忽然想到天窗外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是不是最后这个庙宇也会变成那样?连妖力都无法驱散的黑暗,那将会多令人绝望?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这个困局最后的演变下场?
他双眼放空地望着那座佛像,心底却忽然窜出一个念头——他第一次进入天窗时,顺着绳子最后摸到的东西……可不就感觉像是一尊金铁制的雕像,冰冷而又光滑吗。
背脊上猛地窜上一股寒意,楚昱艰难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煅烧那鳞片的缘故?”
重苍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紧张,语气有几分轻缓道:“应该不是,不要多想。”
楚昱却不能镇定下来,他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可怕的设想,那就是天窗外的那一片黑暗,其实也是一座陷入死寂的庙宇,和他们所在的这个互为镜像,所以穿过天窗时他才会有颠倒和坠落感。
越想就越是骇人,楚昱不自觉的攥紧拳头,直到鳞片的边缘割伤到皮肤,他才忽然回过神来,松开了手掌,但不想却发现手心中多了许多粉末。
愣了愣,楚昱仔细一看,就见原本发黑的鳞片有一角露出了原本的颜色,而那些碎掉的粉末就是原本覆盖在上面的污迹。
楚昱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大片黑色的污迹就掉落下来,微微泛着红玉光泽的鳞片就这么摊在手心中,中央还隐隐有刻纹,是妖界的文字,字形很古老了,楚昱有些认不得,只觉得像是一个“烛”字。
“老重……”楚昱猝然站起身来,道:“你快过来看看,我好像发现了什么,这是不是一个‘烛’字?”
“没错。”重苍接过来,又把那鳞片翻了个个儿,道:“这面也有,是‘荆棘’二字。”
“这是什么意思?”楚昱不解道:“是人名还是……?”
“应该是人名,信物上刻字,还是正反两面,一般都是名讳,有共结连理的意思。”重苍道:“烛字在反,应该是那妖怪的,荆棘在正,是被赠予者的。”
“正反……正反……”楚昱喃喃念道,忽觉有灵光乍现道:“咱们眼下是不是就在反面,而只要破局,就会回到正面?那天窗外其实不是一片黑,而是因为我们未能找到破解咒术的关键,所以才看不见真相?”
“聪明。”重苍赞了一句,他颇带几分宠溺的看着楚昱,道:“我也是这样想。”
楚昱大喜过望,闻言带着笑意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音寒忽觉被闪得眼睛有些疼,她出言打断两人的眉来眼去,问道:“那要怎么才能破解咒术?那本佛经究竟是什么?”
手指轻抚过佛经粗糙的纸张,重苍暗含深意道:“它就是这个‘佛’想要的贡品。”
说罢就上前掀开那供桌香炉的盖子,对楚昱道:“把那信物放进来。”
楚昱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走过去将鳞片放了进去,却是有点忧愁道:“你打算用什么煅烧它?事先说好,我的青炎对它一点作用也没有。”
“无妨,如果我猜的不错,只要是在这香炉里,便是什么火都能煅烧它。”重苍罕见地柔声道,他静静看着楚昱眼下纤细的少年身形,终是忍不住抬手在他后颈上抚摸了一下。
楚昱在紧张中,并未在意他的接触,倒是音寒在后面神色古怪的看了重苍一眼,心说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缺乏鼓励的小儿子和他慈祥的老父亲。
鳞片“玎珰”一声,掉入青铜制的香炉中,楚昱深吸一口气,喉中蕴起青火,一口吐在了那香炉中。忽地一下,整个香炉青光大盛,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陈年锈迹都骤然褪去了一般,炉身在众人的注视下焕然一新,与此同时,香炉上空也开始升出渺渺青烟,庙宇中也恍惚有影影绰绰的影子出现。
那些影子极为模糊,楚昱分辨不清,只能看出像是一对红绸披身的新人,周遭面目不清的宾客冲他们拱手贺喜,洋洋洒洒的花雨自天而降,即使是看不见五官,楚昱也能想象出这对新人脸上的喜悦,但他们还未来得及走进礼堂,整个幻影就如同烟火般“砰”然一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