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失血太多,孟冬的手掌冰凉,对晏弘来说,却是从没有过的温暖。他忍不住将脸埋入孟冬掌心,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从今以后,也都不用在分开了。”
温热的液体最终还是落入了孟冬掌心,孟冬面上的笑意有刹那的茫然,随即慢慢渲染开来。他感觉掌心的温度,慢慢蔓延到自己全身,甚至连胸口的痛楚也不再明显。
孟冬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晏弘。”
晏弘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底微微发红。他看着孟冬惨白的面色,后知后觉地发现,孟冬终于对他换了称呼。
从此以后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前朝太子,也没有什么王爷跟男宠,只是晏弘与孟冬两个人,也从此再也不用分离。
晏弘半俯下身,尽可能地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凑过去在孟冬唇上印下了一个格外温柔的亲吻:“我在,谢谢你肯回来。”
这是晏弘发自心底地感叹。他知道,若是真的想,自己总有本事将孟冬带回自己身边,管他郭固还是孙乾之。
但他怕的是孟冬还沉浸于那十余年的梦魇之中,怕他即使报了仇也不肯放过自己,更怕他与对方同归于尽。
孟冬笑了起来,他用指尖勾住了晏弘的手指:“是我应该谢谢你,留了退路给我。”
那一日在江边,孟冬离开时,何尝不是怀着此去不归的心思。他知道孙乾之有多狡诈,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风险,但这十余年来,他一直在走这条路,别无选择。所以哪怕明知那极有可能会是一条死路,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而后晏弘让他发现,原来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孟冬,早有一个人为他撑起了一块天地,由着他去走,也等着他回来。
孟冬在这世上曾经没有任何的牵挂,忽而有一天,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把晏弘印进了心间。他突然不再那么想去死了,因为他舍不得晏弘。
他用指尖轻轻摩挲晏弘的手背,面色虽然惨白,但一双眼却分外明亮:“我其实并不怕死,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如果死了,也会有你为我报仇。会有你在无时无刻地想念我。但正因为如此,我便不想死了,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被仇恨所支配的人生会是如何的痛苦。你好不容才要解决你父辈的恩怨,我不忍心将你后半生再拖入仇恨之中。”
晏弘的眼里有微光闪烁,他用自己的手掌包住孟冬的手,忍不住低声抱怨:“既然想开了,又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他忍不住偏转视线,朝着孟冬胸口看了一眼,在军医的努力下,血总算勉强止住了。军医正满头大汗地包扎伤口,那创口看起来依旧十分可怖。
孟冬流了太多血,已经不太能提起精神,只是轻轻笑了一下:“谁让我想通的太晚了,已经把自己送进了孙乾之手里,但幸好有你的人在,我才能捡条命回来。”
晏弘嘴唇抿了起来:“将来有一日,我定会亲手摘下孙乾之的头给你。”
“我要他的头有何用?”孟冬眼睫慢慢低垂,声音越来越低,“我现在只要你就够了。”
晏弘看着这人的睡颜,只觉得胸口又痛又暖,各种各样的情绪汇聚在心间,最终只是凑过去又吻了吻孟冬的唇,轻声道:“我会慢慢让你发现,你现在有的不仅仅是我。”
军医总算将孟冬的伤口包扎好,长长地舒了口气,才分出神来朝着晏弘说话:“王爷,这刀伤虽然凶险,但还好没刺到真正要害,所以这公子只需要好生调养,按时换药,也总会慢慢恢复的,您不必担心。”
晏弘还跪坐在床榻上孟冬身边,闻言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他将孟冬的手用力握紧,发出一声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失眠了,大概四点才睡,六点又爬起来去考科一,所以整个人现在都是飘的。要是有什么错字啥的,大家多包容。
明天见。
第五十一章
军医简单收拾了满地的凌乱之后,便退了下去。孟冬现在身体虚弱, 又在昏睡, 并不适合挪动,晏弘也只能厚颜无耻地留在这里, 并且强行占了军医的营帐。
夜色已深,晏弘离开以后,主帐之中的酒宴也已经结束, 喧闹的营地逐渐沉寂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慢慢归于宁静。
然而对于晏弘来说,现在帐外的一切他都并不关心。大概就算此刻有人将帅帐一把火点了,只要不会波及过来,他依然能够安坐在这里, 不动如山。
此刻他的眼里,只放得下这个兀自沉睡的美人。
晏弘拉着孟冬的手在床榻上坐了许久,只是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孟冬,耳边只有孟冬清浅的呼吸声, 觉得自己那颗心终于慢慢地安稳下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生死边缘走过一场。有一种刚刚逃出生天之后的欣喜若狂和后知后觉地怅然——差那么一点,他就要真的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但幸好,在他与孟冬相处的那段短暂的时光里, 他给孟冬那一点不值一提的喜爱,让那个孤苦至今,从未享受过他人温情的人分外留恋, 让他原本凄苦的此生多了那么一丁点的希冀,也多了活下去的意愿。
晏弘伸手摸了摸孟冬干裂的唇, 轻声道:“小可怜儿,看来以后我要对你更好一些才行。”
孟冬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看起来还十分的狼狈,不提那件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衣物,就是身上脸上也沾满了血渍与泥污,幸好这人实在有一张好看的脸,又或者因为晏弘情人眼里出西施,竟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