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鱼点头。
他说那日鬼城偶遇,他便跟踪仙君到了苍离殿,发现鬼灯知晓许多事,就起了心思,欲图替仙君排忧解难。
谁料游光东窗事发,他不好现身,只得再侯良机。
第二日鬼灯为了安慰难过一宿的游光,大早上便拖着满身狼藉的身子飞到了梨花林,寻了半日,才折下一树最姿态风流的梨花枝。
他一折下,那枝头便又长了一树来,可见鬼王养护之费心。
鬼灯满意离去,刚一落地。
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玄衣身影。
“拜……拜见鬼王……”鬼灯瑟瑟行礼,头快垂到地底下,只怕他因昨日仙君打探之事迁怒游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徐云帆早就活成了人精,见此什么也不说冷了他一会,才凛声道:“你可知错在哪里?”
鬼灯立即跪下,砰砰两个叩首,连泪都不敢流,战战兢兢道:“鬼王大人息怒!事关仙君性命,鬼王大业,鬼灯绝对不敢向外言半句!”
?沈瑄禾
鱼鱼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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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
仙君性命?
徐云帆生前做惯了皇帝,摆出架势来,倒也不输鬼王气魄,他一步一步沉稳压迫地走到鬼灯面前,阴嗤一声,“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鬼灯额前两排汗珠如豆,啪嗒啪嗒不断顺着脸颊下滑,可即便它害怕的快要融化,那虚汗也会绕过手上白净梨花,再流入地里。
那是送给游光的。
“鬼王明鉴!酆都汲取天神之灵破阵,导致无极天上灵台坍塌,无尽灵力一泄而空,众仙君走投无路,竟学万万年前神族布下七星续运阵,试图以命救世,扭转乾坤,拯救天下苍生……”鬼灯越说心越空,越思越惧,又是自责又是悔恨,克制不住地滚落了泪花,“若……若叫游光知道了,只怕第一个要杀了我这个逼死仙界的帮凶……”
徐云帆工于心计百年,早已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面孔,但初闻此惊世阴谋,他还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顿了许久,才刻意地低语透露,“还有半月,就要破了……”
鬼灯一听,脑子嗡嗡轰鸣,只有半月了吗?
半月……
空气中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掐住了鬼灯的脖颈,他呆滞了好久,突然眼睛僵直,露出决然之色,蓦地不知死活地死死抱住了玄衣人的腿,那束精心准备的花枝被碾碎在怀里,皱的不成样子。
乱世中护不得无暇的花。
鬼灯悲戚万分,声泪俱下,“鬼王三思!鬼王三思啊……若无极天当真陨世,游光会恨我一辈子!仙君会恨您一辈子的!”
梨花潇潇,落叶无声。空寂的鬼城只余一句声嘶力竭的哀求,鬼灯应当庆幸,此时在他眼前的不是鬼王本尊。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云帆脸色凝重,一脚踢开了他。
仙君竟还蒙在鼓中!鬼王真是好毒辣的心思。徐云帆马不停蹄的往鬼王殿闯去,只想能赶紧救仙君脱离苦海,看清鬼王狼子野心。
而那时,凄寒的月光落在惨白的梨花林上,显得格外森冷,尤其是林深处时有时无的闷响和哽咽之声更添七分诡异。
徐云帆身为城隍,自不害怕,揣着疑虑只身往里去。
那是谁?
衣衫单薄,随意散乱,半张脸被簌簌飘零的梨花遮盖,如月华般的细瘦指节深陷入地缝之间,磨出寒梅般的血迹。许久,伊人长吸一口气,支棱起无力消瘦的身躯,一袭如纱青衫染上尘埃。
伊人抬起手,猛力攥着木簪从斑驳的梨花树干中拔出,徐云帆这才透过月色看清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那是仙君吗?
徐云帆胸口钝痛。
原来仙君也不总是清逸绝尘,颠倒众生,也会受七情所困,狼狈煎熬。
也会为一人臣服,画地为牢。
可这个人为何不能是他?
欲念生长,便一发不可收拾。
徐云帆垂眸,没有上前,等那青衣飘然远去,才走到树下静静看了看树上正在愈合的簪伤,然后用靴子抹去了地上斑驳痕迹。
仙君知道了多少?
又因何事而难过?
那在他记忆中永远的不可亵渎的神谪,永远不染尘埃的玉骨,今夜却好似慢慢凋零,碾入淤泥之中。
徐云帆向那快要消失不见的青色虚影处伸手摩挲,眼底翻涌着不为人知的阴暗渴求。
他一贯最知晓——利剑该当何时出锋。
随即转身离去。
途中,命不好,与鬼王孟婆狭路相逢,未待他施礼叩拜,一道鬼气强厚的结界将他困在了原地。直到鬼王进了寝殿,幽暗的房间亮起微弱昏黄的暖光,投在薄薄的窗纱上,照映出两个紧紧依偎的人影……
多可笑,仙君没有反抗……事到如今,也没有反抗……
徐云帆满脸阴霾。
结界中忽生出一道劲力,将他拍回了人间。
徐云帆在紫金塔上冷眼看去,一半是暗无天日的地狱,一半是生死未卜的人间。
而他脚下是浑然无知的凤仙百姓。
护城河守的是什么?
徐云帆一直都清楚,倘若天地沦陷,所谓净土不过是自欺欺人。纵然不受灵气缺失所害,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鬼族临世,岂会饶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幸存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