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鱼奇怪,“那你来做何?”
孟婆恭敬的在白玉桌上,摆了三碟小食,是旧日将军府他总是夜里偷吃的几样点心。
“鬼王寻来故人之魂,不知是否还合仙君口味。”
沈临鱼说:“神仙是无需进食的。”
便足尖一点,飞上了高高的梨花枝头。
那枝头确实很高,足以俯瞰整个焕然一新的鬼城。枯木长出枝桠,四周梨花环绕,众鬼的脸色不再是青灰色的死气,而是带点红润的生机,被阴煞腐蚀的裂纹伤口,也在慢慢的愈合,若不是脚下轻浮,果真与人形也无甚区别。
还有一、二小鬼吵闹,“那是我昨日潜入人界偷得最新话本!”
“可劲吹吧,就你那点修为,刚出鬼门关就被阴煞吞噬了。”
“嘿,你还别不信,近来鬼王下了恩典,凡有功德千许者,可入凡尘托梦亲朋故人。”
“真的吗?怪不得近来见到鬼城多了许多凡间之物,竟是如此来的,可我死于千年,哪里还有什么亲朋喏……”
“呆子!去凡尘呼吸口生人气也好啊,你瞅瞅百晓生最新话本——那些年,我与寡嫂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不让鬼心动吗!”
小鬼流露出向往的目光。
片刻之后,小鬼跺脚,“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偷了老子典藏版话本!”
沈临鱼斜倚在枝头,打着哈欠翻了两页,啧,啥好东西都没看到,就是个发乎情止乎礼的标题党。
默默向后一丢,从底下捞只白胖的兔子,呼呼大睡。
他做了个荒谬的梦,梦见怀里的兔子变成了幼虎,耳朵卷成一团,像个小暖炉似的趴在他胸口,小小的脑袋蹭着他耳朵,尾巴缠在他腰上,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沈临鱼睡得更香了。
醒来之后,沈临鱼悔恨不已,不知自己怎如此不长记性,竟还会梦到那无情无义之人。
他恨得牙痒,把怀里小兔扒下来,抓了一把鬼火一道丢进枯枝之中,空中飘来诱人的兔肉香。
沈临鱼吸了吸鼻子,喟叹不已。
那鬼火高温非凡,一下便将兔子烤的外焦里嫩,汁香流油,沈临鱼一把扯下半掌大的腿肉,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什么点心,呸,本仙君才不稀罕!
……
孟婆看见批阅生死簿突然吐血的鬼王,心下一惊,随后似乎还闻到了什么烤肉的味道……
她不禁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虽说而今鬼王寻得破除阴煞之法,但终究没有付之行动,眼下运进来几只生灵,可都是靠鬼王源源不断的灵力维持生机,不被阴煞腐蚀。
她连忙跑去梨花林瞅了一眼,看到满地灰黑残骸,咽了咽口水,这他娘的起码反噬百年修为……
但吃饱喝足的沈临鱼浑然不知,还催促道:“孟婆,今日可有梨花醉?”
说好的神仙不近凡食呢?孟婆的手微微发颤,“老、老朽这就去取……”
“善。”
孟婆走后,沈临鱼的目光沉了下来,用脚拨了拨地上残骸,有些焦躁的挠了挠头。他坐在树旁,油手又抓起一只灰兔子,灰兔子瑟瑟发抖,眼里落下晶莹的泪珠。
沈临鱼咬了咬牙,眼眶通红。
孟婆来的时候,仙君正坐在矮枝上等她,没有闻到熟悉的酒香,而是端来了一捧鲜红的药汁。
沈临鱼道:“梨花醉呢?”
孟婆为难,“仙君食了鬼城生灵,煞气过重,容易勾起阴魂旧疾,还是先用了药,再行饮酒罢。”
“我若不饮呢?”
孟婆垂首,心下也有些怨气,“仙君身有炉鼎之契,明知抵抗不能,缘何自讨苦吃?”
沈临鱼惨笑一声,默然伸手接过药汁,仰头饮下,左耳的橘色五蕴环晃动不止,一道残红顺着他嘴角滑入脖颈。
孟婆见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躬身退去了。
沈临鱼起身,指尖滑过喉结,沾染上残余的药汁,静静走到灰黑残骸上。而后伸手将药汁点上残骸,只见阴煞消散,露出血色的尸骨。
沈临鱼怔忪,眼神茫然。
冥冥之中,响起了一声呼唤,“游梦,你可知徐晏为何要带你游街?”
“为何不给你名分?”
“为何让鬼族都知晓你是他的玩物脔宠?”
“过来井边,我就告诉你。”
沈临鱼鬼使神差的走得到古井边,拨开了巨石。
井底发出狰狞的狂笑,“徐晏无情狠辣至极,不顾吾当年知遇养育之恩,勾搭吾爱妾孟婆——徐娇,伺机数百年篡位将吾杀害!后屠杀鬼城数万不降之臣,血洗酆都,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
“一个靠老女人爬起来玩意,你以为他会心悦你?”
“做梦!”
沈临鱼:“你若再血口喷人,我便将此处告知徐晏。”
万重阎不屑,“狡兔尚且三窟,吾能藏于今时今日,又岂是他能奈何的!”
沈临鱼挪了挪井上石块,
万重阎立即住口,他虽然可以藏,但只有徐晏最信任的沈临鱼能替他夺回酆都。
万重冷静下来,委婉道:“吾知你听不惯诋毁情郎的话,无妨,你眼下不信,迟早也会知这真相。否则徐晏何等心思沉重,岂会把偌大一个酆都拱手交给孟婆,自己下凡渡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