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说过,让他不要插手凡间事,他就是不听……
沈临鱼只觉天旋地转,一股滔天怒意烧的他四肢百骸抖如糠筛。他无法克制的一掌激向金沙河,掀起百丈巨浪,致使漫天血雨,淅淅沥沥。
那血洒在老人手心、背上、脸上,他突生异动,发癫似的将树叶扫的稀碎,而后惊恐的左右张望,剧烈抽搐,跪在地上疯狂的扇自己耳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临鱼制住他的手,老人安静下来,一会竟诡异的笑了起来,抓起树叶就往嘴里塞,拼命的往嘴里塞,太干了就喝口河水,血混着树叶石头往肚子里咽,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好吃……好吃……”
沈临鱼自小见的是世外仙源,听的是梵音佛语,即便是与恶兽妖魔对敌,也不过是三刀入骨收了命,哪里见过这般酷刑折磨,心下震悚、哀默、愤怒,五味陈杂。
他定住老人,自他天灵处轻轻一点。
老人浑噩的瞳孔倏忽清明,老泪纵横,被碎石树木磨得干枯破裂的嘴唇上下蠕动,嘶哑道:“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沈临鱼心里一片悲凉,安抚他道:“别怕,恶咒已经解了。”
而老人绝望的呐喊,“他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沈临鱼向来飞扬朝气的眼尾,慢慢垂了下来。
他点了下老人褶皱的眉心,封了他记忆,安置在了临近村落。
天道感知沈临鱼仙魂不稳,推演一番,浮出沈临鱼识海问,“你欲如何?”
沈临鱼心灰意冷道:“杀人偿命。”
天道满意离去。
不亏他故意没指清方位,要的就是两人蹉跎,不死不立。
身为神仙,岂能被因果苦海束缚,自当挥剑斩缘,断的一干二净。
如此甚好。
而此时,徐晏拼着最后一口气闯出了沈临鱼的灵力范围,他腹部失血过多,又失去了内丹,灵力好似天破了洞,不受阻挡的往外泄,他昏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别说仙君了,此时随便来个猫猫狗狗都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杀了。
“将军。”
徐晏睁开双目,一阵梨花清香擒了他嗅觉,他抬眼望去,面前有一颗茂密盛开的梨花树,每一枝每一叶都好似精心设计过一般,开的娇妍又别具风味。
他看的出神,直到身边小厮催促道:“将军,该换药了。”
什么将军?
他从藤椅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平白长高了数丈。
怎么回事?
再一动,胸口剧痛无比,他用手按去,潮湿不已,原来鲜血已经沿着盔甲缝隙不断渗出。随后便见一大夫匆匆而来,替他把脉问诊,除衣换药。
徐晏难以理解,他像一个附体的看客,被动着接受这一切。
于是又望了望梨花树,便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好似缺了什么。
不久,一碗漆黑又泛着苦气的药汁端了上来,徐晏看了它一眼后,鬼使神差的将药倒在了树底下。
便见枝叶疯狂颤动,抖落了一地梨花。
他拈住一朵落花,笑出了声。
“将军,今夜要留什么小食呢?”一小厮问道。
“陈皮糖,桃心酥……”他犹豫了下说,“糖霜葫芦。”
小厮咋舌,“这会不会太甜了些?”
他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
徐晏不解。
直至凌晨,他因胸口伤痛彻夜难眠,却听见了微不可闻的咀嚼声,时隐时现,勾得他耳朵痒痒的。
但他不睁眼,呼吸平缓,好似美梦一场。
那咀嚼的声音靠近了,极轻的骂道:“下次再给我灌这么苦的东西,我就在你脸上画乌龟王八蛋!”
他故意皱眉,痛得翻身,露出胸前狰狞的伤口。
那声音戛然而止。
而后他便觉得锦被凹陷了一块,梨花清香骤浓,有呼吸轻轻落在胸前,像似有人在查看他的伤口一样。
他没睁眼,一把捉住了那人的手。
柔软细滑,如幼年时一样。
那人欲动,他便低吟,引得人心软。
竟就这样过了一夜。
徐晏感到心口满涨,生出无尽的甜蜜感,他疑惑用灵力看去,便看见那人青丝散漫,侧脸柔美,泛着淡淡月晕,一双杏眼瞪大,忽闪忽闪,染上桃红之色……
竟是仙君。
他悸动不已,有些如梦似幻,不知今夕何夕。
便见仙君朱唇轻启,梨香幽然,蛊惑般的对他说:“徐晏,留下来,陪我罢。”
徐晏有些失神,不由自主的往前抱住了仙君。
“好啊。”徐晏贴在仙君耳边,而后眯眼,一手穿过仙君丹田。
幻象尽散,面前的仙君竟化作了一只狮头猪身的梦貘妖,而徐晏心狠手辣的握住他内丹,尽数吸为己用。
这一幕,与五年前重合。
彼时河神正准备吃他,生死之际,却被他掐住脖子,掏出内丹,吸入掌心,便化成了一缕黑烟。
只是死前,那河神惊恐的说出:“你是鬼王徐晏。”
后来的事便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要离开时,被满庙的黄符震晕在地,头痛欲裂。
而沈临鱼竟然知他名字。
“不可能!”梦貘妖瞳孔溃散,不敢置信的说:“没有人能逃离我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