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因缘际会,一切自有定数。”
冼玉心有所感,缓缓抬起头,“自有定数?这难道不是……”
“施主当年偶然收方净诚为徒,又阴差阳错被他救下;五百年后,你又收顾施主为徒,又是阴差阳错之下,改变了他的命运。”
法华大师嘴角微笑,缓缓道,“难道到如今,你还觉得,这一切只是所谓的‘偶然’吗?”
“若非偶然……”
冼玉顿住了。
若非偶然,难道命运安排如此?
那未免也太荒唐了。
师兄注定要离经叛道、投身入魔,人魔大战逃无可逃,方净诚也注定要为他而死……
他与顾容景的缘分,难道也是‘命运’?
法华大师似乎明白他心中的疑惑,轻轻摇头,只道出一句半知半解的谜语。
“汝想即所想,想得非所得。”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师尊是这场所谓命运的核心呢?否则怎会有汝想即所想?
只是想得非所得,又是何意?
郑毅还在皱眉苦解时,冼玉忽然冷不丁地问道:“你与容景从未见过面,郑毅也是到昨日才知道我与他的身份和名讳,邀请函上也不可能写上我们的姓名,可你一见到我们,开口问候前就已知道他的身份。”
那句顾施主,他昨日听到的时候就心生疑虑,只是许多事情压着,再加上关系不亲近,没有机会问出口。
法华大师闻言悠然一笑,“贫僧虽有慧心,却无佛眼,并不能知晓这天地众事。顾施主于我,就如同命运于你,一切‘偶然’罢了。”
这和尚最后还揶揄了他一下。
他话中说‘偶然’,意思就是必然。
冼玉有种预感,这智舜和尚只怕真担得起佛子的称号,不止是顾容景,只怕就连自己的来龙去脉都已经被他看透。
此人一定明白许多。
只是他正要追问,一个小沙弥忽然敲了敲门,从外面走来,双手拢着佛珠合十行礼。
“金莲宝座已在外恭候,法师何时启程?”
金莲宝座是他们过来时乘坐飞行的法器。
法华大师起身,冼玉也跟着站起来,智舜温和道:“时辰不早了,贫僧还要赶回明华寺,就不在此处叨扰了。”
郑毅连忙道:“大师不若再留一日,下一次相见还不知是何时……”
智舜摇摇头,“有缘自会相见。”
话音刚落,他一刻都不留念地迈步走出了隔扇门,冼玉和郑毅连忙跟着追了出去,谁知乱风突起迷人眼,二人再抬头时,已经不见法华大师与那小沙弥的身影。
“法华大师一向来去无踪,这次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只怕我也无缘一见。”
郑毅前几日传书去往法华寺,本来是察觉到天象异动,他再起卦问师尊去向时,八卦盘竟然毫无答案,他担忧师尊出了什么事故,所以才想请大师过来,以解眼下的谜题。
现在看来,只怕法华大师正是知道了师尊会出现在这次答谢宴上,才会欣然前来。
只是……
“不知那顾容景到底是何人物?师——”
郑毅咽下那熟悉的两个字,不熟练地转换了称呼,“法华大师纵观世间万物,顾道友能被他记念在心,只怕背后缘故不简单。”
冼玉没有回答,郑毅接着猜测,“方才听大师言语中的意思,从方师弟将您救入棺中再到与顾道友相识,其中一环扣一环并非偶然。难道他天资聪慧,未来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对,也不对。
若没有他横插一脚,顾容景只会变成未来那个善恶的魔神,真要说起来,顾容景原本应是幕后之人的助力,只是被他挖了墙角。
挖来的墙角,还十分好用。
郑毅没有得到回应,脑海中蹦出个想法,顿时惊得胡子都蹦了起来,“该不会,这顾道友是、是方师弟……”
“行了。”眼看着他的猜想越跑越偏,冼玉不得不无语打断,“越说越离谱了,他不是。”
郑毅顿时一阵尴尬,讪讪地应了一声。
顾容景不会是什么转世,他就是他自己。只是冼玉很明白,顾容景也绝对不会是凡人。
从霍玄开始,他被选中成为第一代魔尊,致使半片人间生灵涂炭;到现在的北溟魔君,再到未来的魔神,他身边的顾容景……
如同智舜所说,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要破题,那关键的钥匙就在这位北溟魔君身上。
上一个是他师兄,下一个是他徒弟,那眼前这个……又会是谁?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人选,只是他不敢去想。除去这五百年昏睡的时光,冼玉在世不过四十五载,闻翡就占据了一半的时光。
不是五年,不是十年。
而是整整二十年。
冼玉被师尊带回如意门时,师兄才八岁。闻翡被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带回家时,也是八岁。他看着闻翡从一个浑身沾满血污、眼神空洞戒备的孩童,长到玉树临风、天赋才学都是修真界中名列前茅的年轻修士。
他和顾容景才相识多久?
只不过春夏一季。
这一刻,冼玉宛若回到当年,自己与师兄在师父灵堂前吵架,听到他说出那些疯魔一般的猜想,他心中惶恐愤怒,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此后轨迹朝着他完全不曾想过的方向,事情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