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那小子是个瘾君子,姚天启大概就明白了,怪不得他愿意帮素不相识的“邻居”扯谎,怪不得碰见命案也不敢报警,怪不得他撞见的“鬼”比他们扮出来的还吓人——
这小子不仅心里有鬼,精神还飘呢。
每个瘾君子背后都可能牵扯出一条潜伏在城市黑暗处、不为人知的毒脉,然而姚天启没想到细高挑身后这条会如此好挖。看着从细高挑家搜出来的一大包白色粉末,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个分量要破林市的最高纪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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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一夜的搜索查询,梁闲终于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他多方打听才知道这名死者有个外号叫老蟑螂,而老蟑螂三个字在林市竟然有点名气,是个在瘾君子圈内很受推崇的卖家。
“又是个贩毒的?”回来的姚天启瞅了眼老蟑螂的资料,眉头就皱起来了,“他和细高挑会不会认识?”
梁闲刚听人说完细高挑家的发现,也产生了此类怀疑:“他的望远镜既不是看星星的也不是看女大学生的,他看得就是这个老蟑螂。”
姚天启也没想到从一起传销案子里能挖出这么多层案中案,立刻召集人手再对那栋楼带出来的所有人进行新一轮的询问。这次他们没有隐瞒死者的身份,而得知死者是毒贩的受害人们也一改之前的推诿装傻,全都积极起来: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正常人哪有瘦成他那样的,窗户栅栏那么窄,我连大腿都伸不出去。”
“他每天都在宿舍里神神叨叨的,还总去找老总,我怀疑我们老总和他有勾结,但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犯法的事。”
“警察同志,我举报了毒贩是不是有功啊,有奖励没有?”
问几次就能整理出几个版本笔录的梁闲一顿,他抬头瞅瞅对面的青年男子,问:“你说你举报了毒贩?”
青年兴奋地点头:“对对,是我举报他的。自从他住进我们宿舍我就觉得他有问题,那天晚上他打开窗户往外钻,我立刻就举报了,要不就让他跑了。警察同志,我这也算为民除害吧?”
姚天启问:“你跟谁举报的?”
青年答:“巡逻的保安,楼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巡逻,那天我发现他要从窗户逃跑就偷偷出了门,正好碰上保安队长。”
青年交代了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版本:老蟑螂大半夜裹着塑料布企图跳窗,男青年偷偷出门举报,张哥和保安队长冲进屋使得原本能顺利逃脱的老蟑螂失去平衡,最终丧命于铁窗中。
顺着这个思路,他们又询问了四楼同屋的其他人,在梁闲和姚天启完美搭配的旁敲侧击下,有人说漏了嘴:
“传销犯法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有的人进来之后发现自己被骗了就想方设法逃走,保安再多也盯不住这么多人,所以我们才会被集中在那栋楼的中心区域,既方便他们管理,也方便我们同宿舍的人彼此监督。如果发现有人想逃走,举报的人就可以重获自由。”
试图逃走的人会被关进八楼隔出来的单间里,每天不是遭受毒打就是挨饿,什么时候屈服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在老蟑螂丧命前,有两个人曾因被举报而关进小黑屋,放出来的时候人脱了一层皮,所以对受害人们来说,小黑屋是堪比地狱的存在。
举报他们的人确实离开了那栋楼,于是那段时间人们疯狂举报,很多没有逃跑念头的人纷纷中枪。
组织的老总脑筋还算灵光,他清楚这么闹下去只会人心惶惶,别说怂恿这帮人继续发展下线了,万一逼急了,他们团结起来闹事就麻烦了。
后来举报制度就变成必须人赃并获,胡乱举报无法换得自由。可楼内防护措施做得那么严密,想逃跑又谈何容易,有人尝试掰窗外的铁条却无功而返,时间长了,人们既没了逃走的想法也断了举报换自由的念头。
老蟑螂入住四楼之后,同宿舍的人发现他经常会去找老总和几个组织的高层,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某一天深夜,老蟑螂脱掉外套和裤子,身上披了一层不知从哪弄来的塑料布,企图从窗户逃走。
他的计划没有问题,实施也很顺利,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栋楼竟然还有举报机制,他一个刚住进来没几天、和宿舍人没什么交流的新手自然不晓得这些,结果他眼瞅就出逃成功,却被巡逻的张哥和保安队长堵了个正着。
老蟑螂很瘦,可他毕竟是个发育正常的成年人,头部大一些,只能从铁条有弯曲的缝隙中穿过去。他正踩在窗台外面努力拔脑袋呢,房门突然开了,张哥和保安队长骂骂咧咧冲进来。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两方人马一碰面就爆发了口水战,老蟑螂一时半会钻不出去,只好像被枷锁卡住似的和张哥保安对峙。
张哥和保安发了狠,扬言今天他要是钻不出去就让他死在这,俩人找了拖把棍,照着老蟑螂的腿脚就戳。
窗外只有很窄的地方能落脚,老蟑螂被他们戳得好几次差点掉下去。吓得半死的同时,老蟑螂还不忘喊一嗓子“你们这是在犯罪”,这也是他在人世间说得最后一句话。
目睹老蟑螂死亡全过程的室友们吓得目瞪口呆,连举报他的青年人都不敢提重获自由的事。
张哥和保安队长警告他们,今日老蟑螂的死他们每个人都有份,如果谁敢说出去,大不了大伙一起吃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