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这天下间最强大的男人,当下唯一的仙尊,他像是一具不会受伤、不知疲倦的战斗傀儡,强大得无坚不摧,好像面对任何困境都犹有余力,让人觉得这世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危岚眼眸动了动,空洞处的魂体蜷缩成一团,疲惫地浑身都在发抖。
实力的差距,真是太大了……也许他应该放弃自己那无畏的骄傲,去恳求那个人,帮一帮他,帮一帮巫族……
在他动念的那一刻,无数的天梧木纷纷探出枝条,好像要做些什么,可最终,那些枝条什么都没有做,再一次收回,挡在了妖魔的正前方。
不能依靠陆鸣巳,不是已经说好了要靠自己么?
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可靠,这个道理……上一世危岚就已经体会得足够深刻了。
危岚压榨着自己的魂体,让无数残缺的天梧木长出了新的枝条,再一次编织成牢固的壁垒,只是这一下之后,空洞处的那道半透明魂体,几乎已经要彻底消失。
陆鸣巳发现了那一瞬间的异动,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探出神魂,来到建木旁边,试探地碰了碰建木像是翅膀般合拢着的树冠,传音道:“危岚……怎么了?”
危岚有些迷糊的意识被他冷泉般的嗓音泡了一下,骤然清醒了过来。
陆鸣巳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之所以游刃有余地守在那里,是在等待这一刻么?他是在等着自己求助?
危岚脑子里诸多思绪翻滚沸腾,越想越冷,对陆鸣巳的不信任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忍不住揣测着他的每一个行动后面藏着什么样的目的,是不是想要借此……再一次操纵他。
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危岚又一次地压榨起自己的精神力,在他强烈地意志下,本已快要枯竭地精神力回光返照般地充盈了起来,明明那种痛苦快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可他依然冷淡地回绝了:“多谢尊上的关心,但守护巫族是我的职责,我还能撑住,若这些妖魔想要伤害我的族人,就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语气冰冷刺人,好像对自己的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
陆鸣巳被他话语中的戒备和冷漠刺痛了心脏。
他想让危岚不要乱说话,可他已经没有指责他的立场了。
陆鸣巳脸色难看,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指节青白,欲言又止。
他不知危岚状态到底如何,说出那样的话是故意刺激他,还是真的已经岌岌可危,他有心想出手帮忙,又怕强硬出手更惹危岚反感……
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因为他曾经犯下的错,危岚对他的信任,已经被磋磨到分毫不剩了。
第55章
妖魔的威胁在侧,没有时间让二人纠缠于彼此之间的恩恩怨怨,既然危岚说了他可以撑住,那他会试着信任他……
这是危岚之前教会他的。
可惜,对于如今的陆鸣巳来说,连那样咄咄逼人教训人的危岚……都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陆鸣巳深深地看了危岚一眼,没再继续纠缠,留下了一句话,飘然而去,“如果撑不住了,提前同我说。”
他重新回到了天空的缺口处,一步不退地守在那里。
厮杀不休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三天,陆鸣巳独自守在最前方,白衣染血,百战不退,为身后的人拦下了最凶残的那一波攻击,没有休息过一刻。
三天的时间里,危岚也有险些撑不住的时候,可哪怕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开口向陆鸣巳求助,他一次又一次的压榨着自己的潜力,竟然真的撑了过来。
即便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撑到了现在,危岚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这次巫族真的能幸免于难,没有族人伤亡,最大的功臣也不是他,而是始终守在最前方的陆鸣巳。
这是危岚第一次同陆鸣巳并肩作战,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战斗状态的陆鸣巳。
陆鸣巳堵在界壁的破口处,面临的危险是危岚的无数倍,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破口进入修真界的妖魔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难对付,可那个人偏偏像是一根钉子,把自己扎在天空中,让战斗内化成自己的本能,不允许自己疲惫,不允许自己后退,即使浑身伤痕累累,依旧能够凭借本能挥出手中的剑。
有几次,隐藏在下等妖魔中的高级妖魔偷袭了陆鸣巳,在他身上撕扯开一道道伤口,最严重的一次,他握剑的右手都被扯断了……就在危岚呼吸都忍不住停滞的时候,那个人却冷静地唤回被击飞的本命灵剑,左手持剑,又一次杀了回去。
他顶着一身伤继续厮杀着,到了后来,连丹药都没法及时治愈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从空中洒落,将他身上白色的法袍彻底染成暗红……
可他依旧一步不退。
危岚好像依稀明白了,为什么镜寰界的修士会如此的崇敬明辉仙君——因为那个人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化不可能为可能。
陆鸣巳越战越勇,漏过来的妖魔反倒越来越少,危岚的压力也越来越轻,可他到底是凡人,不像修士一样可以十天半个月不需要睡觉,到了最后,他已经是全凭意志力强撑着了。
当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到白夏身化刀光,撕碎天梧树前方的妖魔的那一刻,危岚的唇角终于勾勒出一个舒缓的笑,放纵自己晕了过去。
因为惦记着巫族的情况,危岚即使昏过去了,也睡得不安稳,只不过休息了两三个时辰,他就再一次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