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脚步声,巫祈拿起手杖,收回了贴在建木上的右手,转过身,眼角的皱纹因为笑意而更加深刻:“岚岚,建木的开裂……止住了。”
危岚瞳孔颤了一下,突然快步走到裂隙旁边,用自己的双眼和感知,去验证了这一点。
——建木的开裂,真的停下来了……
是因为他的力量么?
危岚为了得到确认的答案,再一次将额头贴在了树壁上,很快,就与建木庞大的意识链接起来,从它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情不自禁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危岚睁开眼,有些暗淡的琥珀色眸子再次燃起了明亮的光,心中那沉重的负担终于卸下了一点。
这是个好消息,既然建木会受到他的力量的影响,只要他愿意付出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这道裂痕是可以重新弥合上的。
他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
巫族领地的分界线前,陆鸣巳僵立了一整个晚上,等到东方露出初白,他才像是被人从沉睡当中唤醒一样,垂落的眼皮颤了颤,身躯僵硬地动了起来。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靠着一双腿走回了曾经休息过的那个树洞里,好像遗忘了自己拥有能够飞天遁地的力量。
短短一个日夜的功夫,树洞里还没来得及发生任何改变,刚玉锻造的水镜扣在地面上,水镜旁边,是一对牵着手的小人,小人面容模糊,正看着唯一的入口。
陆鸣巳好像被并不存在的目光刺了一下,他缓慢地走上前,蹲在地上,分开了那对牵着手的小人,那个手上提着剑的小人在他松开手放到地面上的一刹那间,被无形的力量化作一地木屑,风一吹,铺散在地面上,再看不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抓着发间坠着细密珠子小人的右手,却在半空中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犹豫了半天,陆鸣巳终是没舍得像毁掉阿巳小人一样,毁掉危岚小人。
……他已经不配再牵着他的手了。
可他又怎么放得下这样的奢望呢?
陆鸣巳将那具小木人紧紧攥在手中,贴在了胸口上,怔怔地坐在树屋里唯一的凳子上,扭过头看向外面,看到了那一株株代表了无声拒绝的天梧木,再一次地红了眼眶。
他那么用力,又那么小心地攥着那个小小的木人,像是捧着心尖上的珍宝,既怕力气大了把小人捏碎了,又怕力气小了小人会从手中跌落。
陆鸣巳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一天对着这样一个随手雕出的小玩意,这样的无措。
他没有忘记白夏的提醒,没有忘记南疆上空那个代表着不祥的灰黑色斑痕,可残忍的真相被撕开得太快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和危岚说,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信任。
那个时候,无论他再和危岚说什么,他也不会信了吧?
陆鸣巳将木雕小人举起来,与他对视着,苦涩地笑了一下。
他凝视着那具小木人,漆黑的眸子诸多情绪翻滚着,懊悔和痛苦熬成了一锅倒灌入心脏的热汤,烧得他难受,一股莫名的力量自心底氤氲开,模糊了他的视线,让那具木雕小人在他眼前化作了那道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
他一张明艳靡丽的面孔,轮廓深邃,乌发坠着七彩的绳结,顺服地跪坐在他面前,看向他的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盈满了炽热滚烫的爱意,和深入骨髓的温柔。
他的声音空灵悦耳,宛如百灵鸟一般婉转:“阿巳。”
作者有话要说:
心魔劫开始发威啦:D
第52章
——岚岚。
陆鸣巳张了张嘴,将那声险些脱口而出的呼唤压在了舌尖下方。
眼前的这道身影,不过是劫难窥出他心中的弱点,借力演化,拽他沉沦入无边地狱的傀儡,并非是真正的那个人。
他知道的。
已经度过一次心魔劫的陆鸣巳,不会被那股力量动摇,也不会被那股力量拽入到由虚幻构成的另一个世界,他的神魂足够强大,能够抗拒那股冥冥中的力量,可是……
跪坐在他身前的危岚见他久久不语,明艳的脸庞上浮现了浓重的担忧,冲淡了那抹艳色,让他身上带的那股纯然更多了几分韵味,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满的全是他的身影,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声线空灵而柔软:“阿巳,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陆鸣巳抿了抿唇,神色愈发复杂。
那人见他不语,瞳底的忧虑更甚,局促地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然后带着几分期盼仰起了脸,“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落了屋外的光,既纯又诚,让人不禁生出想要满足他一切愿望的冲动——他想要帮陆鸣巳分担困难,可陆鸣巳,却没法给出自己的回答。
因为这一幕不是心魔劫虚构出来迷惑他心神的假象,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过去。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没什么你能帮上忙的,你好好在后山呆着不要乱跑,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然后,他亲眼看着那双眸子里小心翼翼探出头的期待,碎在了一地失落里。
“哦,我知道了。”危岚沮丧地垂下了头,唇角下拉出委屈的弧度,没为自己辩解一句,而是姿态乖顺地遵循着陆鸣巳的命令,准备退出天极殿回到后山,自囚于寝殿,只为了能让陆鸣巳少担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