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和她算是熟络,毕竟倒卖过不少东西,利益催动下,也该混熟了。他不扭捏,将衣兜里紧紧裹的那一件件东西倒在桌上,叮叮当当一串响。
“嚯。”花姐眼睛都直了:“你这是上哪儿了,这些货真上等!”
花姐养的乌鸦突然猛地叫了好几声,凄厉的嗓音十分吵闹,她丢了一颗石子过去,骂道:“死破锣嗓子。”鸟才躲闪着站好。
青年瞥了一眼乌鸦,点点头,很诚恳地道:“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
即使年过三旬,花姐的眼睛依旧妩媚,毕竟是黑市常驻,对此也没有任何忌讳:“姐姐懂,你从来不抢活人嘛。”
不抢活人,就把人杀了再抢。
青年扯扯嘴角:“这回真是顺手。”
花姐又用那种“我懂”的眼神看他,青年索性不解释了。
她放下手中活计,搬出大算盘拨拉了好一阵,给他兑了几张银票:“银子太沉了,你先凑合,改天上我这儿来换现银也成。”
青年见了钱,笑容才显得有些真心实意:“谢过花姐。”
出了金器店,青年又换上他那副无动于衷的脸,裹好了面纱,眼神中除了阴霾就是杀意。
即使是黑市里成日与阎王爷打交道的过路人,见此,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黑市这一块儿,谁不认得他?
这两年,不甚起眼的小小白城内,突然出了个缉匪客这行当的黑马,不管通缉令上的那位恶匪做过多么丧尽天良的事,这位青年侠士一出手,基本从未失败过。
这一行业,报酬比寻常卖苦力的挣得多。这位干了两年,少说也能攒下一大笔钱,不过,至今没人晓得其用处。
风云人物,向来都背着无数传言。
有人猜他欠了赌债,有人猜他是为了给花魁赎身,也有人猜他是为了买一件极其昂贵的宝物。众说纷纭,当事人从未点头承认过。
青年一路走向街道最深处的黑牌匾店铺,扫了眼四周,一脚踹开漆黑大门,内里谈话的声音突然一止,紧接着,腾腾杀气扑面而来,下一瞬间,一柄短剑便指向青年的心口。
青年面对生死大劫,依旧不动如山,低头看着袭来的侏儒,张了张嘴:“送货。”
方才正与侏儒谈话的青衣男子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啪”地一声打开扇子,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笑意盈盈的一对桃花眼。昏黄灯火照映着他那张白皙的小脸,远远瞧过去,不知道是人是鬼:“原来是郑兄。蛮子兄,这位可是你的贵客,莫要怠慢了。”
蛮子立马将匕首收起,换上一副笑脸,大手一挥,不像黑市悬赏榜的发起人,倒像是个兢兢业业卖烧饼的:“对不住,郑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一会儿小的自罚三杯,哈哈。”
姓郑的青年轻轻摇头,有些僵硬地将一直背着的包裹搁在地上,没了绳结束缚,内里的数个人头便咕噜咕噜地滚了满地,血腥味儿直冲三人面门,青衣男子见此皱了皱眉,嘴角却依然带笑:“郑兄还是这样不客气。”
郑大乾压根不搭理他,毕竟,和一个藏头露尾、来历不明的人有什么知心话可说的。
他只道:“不喝酒。赏金给我,还有事。”
侏儒也是个爽快人,干这行的最忌讳絮叨,他立马返回柜台翻算盘。
这边青衣男子依旧热脸贴冷屁股,那对风流的长眉挑来挑去。他凑上前,几乎要与郑大乾脸贴着脸:“郑兄啊,你我也算相识一场,可否告知,成日接活儿到底是为了个什么呀?”
郑大乾退一步,男子便跟一步,直到被他逼得退无可退,才叹了口气道:“攒老婆本。”
“哎。”青衣男子甚是爽朗地笑了:“郑兄这般能干,何须为了这样的小悬赏费心费力呢?在下刚好有个门路,虽说危险了些,但若成了,便是一大笔悬红,足以娶上三四个老婆了。”
郑大乾心绪微动,但又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是以并未表现得很热衷。
他与这青衣男子只打过几个照面,算不上很熟。
从侏儒蛮子和金器店花姐那里听过,这位赵随赵公子,是白城毒帮的幕后二把手,手下一大批精兵良将,尽数是研制毒药蛊虫的大师,其人深不可测,看似翩翩公子世无双,实际上手段十分毒绝。
但若要他们讲讲此人如何毒绝,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不晓得这样一个在白城手眼通天的人物,能依托他这刚混出头的小杀手什么重要的任务。
赵随眨了眨眼,道:“一双贵人的眼珠,三千两。”
侏儒在柜台后拿银子,听此神色一凛:“你是说......”
赵随摆手打断他:“郑兄,你接不接?”
郑大乾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他垂下眼,只眨了两下,便考虑清楚了:“不接。”
赵随一脸诧异地说:“郑兄,这可是三千两!城南一套院子也就三百两,剩下的放在票号里吃利息,一辈子便清闲了。”
郑大乾依然摇头拒绝:“连赵公子都无法轻易拿下,这位贵人的一对眼珠,大约不是区区一个我能取到的。”
“郑公子太小瞧自己啦。”赵随一直笑,笑多了,在这样的地方就显得十分阴森:“你的能力,在下一直看在眼里,想必不会令人失望的。”
他说着说着,绕到郑大乾后方,亲密地一把揽过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