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痴医馆还有病人,也惦记着郭琦的下落,就先回了医馆,苏言君和沐夕沄在顾顺的陪同下,去往城西。
出城的路上,三人路过一片灰瓦的院墙。院墙不高,一颗梧桐从院中冒出头来,伸出墙外的树枝上勉强长出了巴掌大的绿叶,墙内的一半却只剩下焦枯的缠枝。
沐夕沄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这里是善堂吧?”
“是。”顾顺回答。他顺着沐夕沄的眼光看了看那颗枯树,主动解释道:“大概两个月前,善堂发了场大火。据说是孩子玩雪湿了衣服,便把外袍蒙在炭火上烘烤,不料引发了火灾。”
“的确如此。”此事苏言君也有耳闻:“当时烧得很厉害,那间房的四个孩子都没能幸免。”
小小的生命就这样随着一场大火而去,生命的脆弱让人唏嘘不已。
沐夕沄探头看了眼院内,一个高瘦的男子正和善堂的老人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那背影十分眼熟。
沐夕沄心里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向外挣动一下,一股想要进去细看的渴望油然而生。
苏言君与顾顺已走出一段路,见沐夕沄还停在原地,便出声提醒道:“慕师弟,可有什么事?”
“啊,没什么。”沐夕沄快走两步赶上,三人一同向城外走去。
片刻后,善堂门口闪出一个人影,久久凝视着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城上山,翠屏山上多是毛竹和松树,间或也有几株樟树和银杏,初春和暖,都已发出新芽。树下不少灌木,枯枝遍地都是,确实是人们打柴的好去处。
顾顺领着两人向里走了大约半里地,便指着林间一块空地说:“尸体便是在这里发现的。”
林间的空地不大,地上杂草被压得东倒西歪,空地边缘丢着一把柴刀,怕是早上发现尸体的王老伯慌不择路丢下的。草地和柴刀上均无血迹。
“今日尸体发现后,仵作来验了尸,便将尸体抬了回去。依云镇只有两个捕快,我师傅年纪大了,前段时间受了风寒,目前正在家养病。”顾顺解释道:“目前只是让官差把这段地方围了起来,不让镇民们接近,还来不及勘察。两位仙君如果不嫌弃,不如咱们分散在这周围看看?”
“也好。”苏言君点头道:“咱们分头找找,大家小心。有发现就发个信号。”
三人分头行动。
沐夕沄沿着灌木走向树林深处,边走边注意着脚下。三月的山林,绿草早已覆盖了泥土,阳光照下,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香樟树的清澈木香,若不是发生了这样恐怖的案情,倒正是外出踏青,儿童放鸢的大好春光。
想到纸鸢,沐夕沄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群孩子的影像,那些奔跑着,放着纸鸢的善堂的孩子。
虽说印象中的孩童已是五十多年前的旧人,但刚才看到的那棵烧焦的梧桐树,总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尚未回神,沐夕沄突然听到顾顺叫了一声:“这里!有东西!”
沐夕沄匆忙赶过去,苏言君也从另一个方向疾走而至。顾顺半弯着身子,正在查看一株灌木。山林中灌木多刺,人从旁边行走时,衣袍经常会被挂到。就见那带刺的灌木上,勾着一小块青色的布料,上面绣着半个回字纹,看颜色与质地,与府衙那具孩童尸体上的衫子布料十分相似。
三人直起身来看看四周,这里是山林深处,一个孩子独自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被野兽追赶而慌不择路?
顾顺收好了布料,三人又在四周查看了一番,却并未找到其他线索,只好先回了府衙。
回到停尸房的那个小房间,顾顺把布料拿出来,与孩子的衣衫对比,果然是从孩子的左衣袖上撕下的一块。
顾顺沉吟道:“按照布料悬挂的高度,应是孩子匆匆而过时扯下的。若我们假设当时他在向前跑,那么跑动的方向,应是下山。”
“那么,”苏言君沉吟道:“他是从山里往山外去。”
“但是,很奇怪。”沐夕沄的眼里有些迷惑。
“什么地方奇怪?”
“这个孩子从山里跑出来,没有多远就倒在了那片空地里。如果他是被人追赶,而后在空地被人杀害挖心,地上必有大量血迹。但我们刚才并未看到任何血迹。”
“可他也不可能是被杀害挖心之后,才跑到山林里啊!”想到会有这么恐怖的画面,顾顺的脸色变得煞白。
“这倒是真的可能。”沐夕沄沉吟道:“如果那孩子是在被杀害挖心后,被人放到空地上的呢?”
“但这是何用意?难道,是什么邪教的仪式?”苏言君摇摇头,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天色已晚,案件也无头绪,三人约定了明早再去抛尸地查探,苏言君便和沐夕沄一起回了医馆。
梁痴已在医馆忙了一下午,两人将下午探查的情况告诉了他。梁痴叹道:“早上看到那孩子形容可怖,一时乱了心神。但逝者已矣,我也没什么查案的才能,下午将情况禀报了掌门。掌门的意思是,摩云山作为驻镇仙家,这样的事情义不容辞。苏师弟在天梁峰里本就负责一部分俗务,慕师弟下山也要经事历练,这件事就辛苦两位多留几天,协助官府。”
“师兄不必过谦,”苏言君微笑着说,“既然师命如此,我们多留两天出出力便是。那位郭琦师侄可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