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水云就这么看着,恍然想到许久以前,许则然和戚泓去会盟大试那日。他与许则然聊天,戚泓在不远处叫许则然该出发了,许则然就与他告别,率先上来灵舟,戚泓跟在他身后,也是这样侧目看着他,微微笑着。
彼时与现在,岁月轰然而过,他也从十四五岁的孩子,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可沈水云却觉得总有一些东西没有发生变化。
就比如他每次看到戚泓与许则然这样走在一起,都觉得,这是一幅怎样的好光景。
许则然上了宫中一趟,拢回来了一大堆药,许老侯爷和谢氏对此颇为重视,每天都来过问许则然有没有好好吃药。
好在有小七在,他似乎比许则然还要上心他的身子,虽是个哑巴,可每日都将按时将药送到许则然手上,从不迟了片刻。
按照沈水云的话,如果药好好吃着,最多两个月的时间,他的眼睛慢慢就好了。
果然一个月后,许则然就能隐隐绰绰的看到些东西了。不但眼睛好了很多,身子不知为何,也愈发好了起来。
可随着他看的越清,小七就越不常出现了。
转眼到了十一月,许则然坐在堂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对知言道:“你叫小七过来。”
知言哎了一声,唤了戚泓过来,正好到了许则然要喝药的时间,戚泓就捧着药碗,进了堂屋。
四下无人,知言被许则支了出去,整个亮堂的屋中只有两人,戚泓走得很稳,将药碗放到了许则然手中。
许则然接过碗,如以前一个多月那般寻常,微微颔首道:“谢谢师弟。”
第三十章 (结局)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许则然就在这种静止中将药慢慢的喝完了,等碗中药汁见了底,他笑道:“师弟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许久之后,就听见戚泓道:“师兄是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许则然手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碗,温声回答他:“从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了。”
至于为何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是戚泓却不戳破他的伪装,为何允许他形影不离的跟着自己一个月,又为何感受到他在身边连吃饭都异常开心......
许则然的睫毛颤了颤,他似乎知道这个答案,却不敢去面对它。
而对面戚泓见他垂着眸不说话,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
他当初从荒芜域中醒来,满心的被许则然抛弃的愤怒。他的好师兄,只给他留了一封信,信上洋洋洒洒近千字,全数是让自己不要滥杀无辜,不惜拿如果滥杀鼓舞就不再见他来威胁他。
他攥着这股愤怒回了凌云宗,却得知三年前他师兄就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的原因是揭发了楚云留对自己的虐待,新任魔君的愤怒一时间无影无踪,只剩下看不见师兄的慌乱和奔袭而来的心疼。
这些心疼直到他来到京城,看到阔别已久的许则然那刻达到了顶点,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只能拉起他的手颤抖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像现在一样。
戚泓低声道:“师兄如果不想见我,我就先出去了。”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许则然的反应,就转身出了房门。
许则然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了些许轮廓,在他的视线中,戚泓离开的模糊背影竟然带上了点委屈。
许则然:“...他还委屈上了?”
*
知言发现最近很奇怪。
那个一来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好看侍卫,这几日竟然一次也没有出现在过少爷面前,知言只当他得了少爷的厌弃,可他伺候少爷吃饭的这几日,少爷竟是筷子都能拿反,吃两句就问一次:“你见到小七了吗?”
知言:“......”
他怎么告诉少爷,小七每天都蹲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盯着他看,但叫他过来,他又不愿意。
明明是主仆,知言却总觉得两人搞出来了一副夫妻闹别扭的味道。
他一个下人,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累了,就这样吧。
诡异的气氛在许则然的院子中弥漫了很久,直到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晌午,许则然喝下了最后一剂药。
等他午睡起来,睁开眼,入眼不再是黑暗,而是青色的帷幔。
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他面前。
许则然就笑了,他起身,喊了声:“知言。”
远远的听到一声哎,然后帷幔被打开,一个包子脸的小童将头伸了进来。
许则然笑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知言眨眨眼,反应过来许则然话中的意思,随机惊喜地蹦了起来,大声道:“少爷你看得见了!”
许则然笑着示意他安静:“看得见了。”
知言立马道:“少爷你等着,我去告诉侯爷夫人!”
许则然拉着他,笑道:“先别急,你去把戚...小七叫过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知言就蹦着跑出去叫人了。
许则然从床上起来,收拾好衣服,出了屋子进去堂屋,就见戚泓已经端端正正地站在堂屋中了。
见许则然过来,他背又挺直了些。
许则然坐到位置上,眼中含着笑意,打量了他许久:“前段时间我看不清,总觉得你瘦了些,现在一看果然是,怎么当上了魔君反而瘦了下来?”
戚泓因为他这一句话,挺直的背弯了下去,他上前几步,在许则然面蹲了下去,仰起头去看他,哑声道:“师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