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鬼虽然稍显无聊,但是还是乐的自在。
再说,他的执念可比其他的生鬼容易实现多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生前究竟是何人,历经什么波折坎坷,才让娶个漂亮媳妇都能变成执念?
说出来怕是别的生鬼都要笑话他。
可是这个执念又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不是俯拾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还在做生鬼了。
虽说自己对于未来妻子的样貌要求终究是过于细致入微——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茜红润泽的唇瓣,有胸有腰,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是她的模样要让他见了之后有想娶的欲望。
但是天下俏丽佳人千千万万,总不会一个符合要求的都碰不到吧?
可是几百年过去了,他并没碰到一个心动的。
即使如此,他还是懒得为了执念风餐露宿,跑遍大江南北。
对此,他倒是很豁然地开解自己,只要等的时间久了,总会有符合他心意的美人路过溟河,并愿意和自己共结连理的。
等的时间久了,有的时候他会陷入沉思——难道是我对未来妻子的样貌要求过于严苛了?
很可能是。
他倒是想降低标准,早一些投胎,可是执念并不是现在的他能决定的,而是又由刚长辞人世的他决定的,那时候的他还记得一切。
多年前的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事出有因,只可惜现在失忆的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了。
每一只鬼在刚成为生鬼的时候,鬼差会前来询问生鬼的执念,并记录在《生鬼执念簿》上,从此生鬼的执念就不会再变,也就此无法改变。
生鬼在世间停留的时间越长,忘记的事情越多,但是《生鬼执念簿》上的执念,生鬼可以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总要有一些因果牵连,来抵过生鬼孤寂无趣漫长重复的日子。
虽然三更半夜来溟河的大多都是和情郎私奔的小姐,但是他等时间长了,还是碰到过一些风华绝貌的姑娘,她们基本符合条件,只是除了最后一条——她的模样要让他见了之后有想娶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无欲无求无聊地做生鬼这么多年,好像欲望都快被岁月磨灭成齑粉,被风卷到遥远的他方,无影无踪。
到底是长成什么样,才能让自己见了想娶她?
这次他也不打算多想,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把它掐断了。
因为和之前许多次一样,他知道自己想不出是一个答案来的,自从他开始遗忘大段大段的记忆,有很多事情就再也想不出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
河岸上,又一对你侬我侬私奔的小两口乘船度河。
鬼见了不禁有些羡慕和嫉妒。
所以,我那位未曾谋面的妻子什么时候才来溟河见一见我?
第3章 叁
视线所及之处,鬼见到情意绵绵的一对鸳鸯伴侣一同惊慌失措地爬上了船,仿佛慢一点松懈一些,背后就会有人追上来,将两人一齐活捉。
很快鬼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原因很简单——
这两位忙里偷闲,情到深处竟然没忍住在小木舟上来了一场风月游戏。
齿缝间动情而忘乎所以的声音轻飘飘地散在寂静的夜里,小木舟一时间要承受两个人的干柴碰烈火的动作,在河水里时而攲斜,时而下沉,时而东摇西晃。
看着别人成双成对,想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执念,鬼心里不太舒畅,静默地游到岸边,爬上槐树。
啧,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鬼抬首,透过交织重叠的扁长形槐叶余留的缝隙朝上看,只见苍穹之下团团乌云聚拢,凝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厚重得好像下一刻就要砸下来。
今夜约莫会有一场疾风骤雨,那个小木舟,十有八九要翻,倒不是因为风雨,只是架不住那两位如此折腾。
一片枯黄的树叶从树梢处打着旋急剧往下掉,像一只坠落的折翼蝶,鬼纤长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原本快要阖上的眼帘掀至瞳孔以上,黑而透亮的眼珠朝着树叶的方向微微一动,右手看似随性地一抬——却夹住了那片树叶。
等等!
我为什么会那么熟练?我生前是个什么人?
鬼还未来得及多想,又听见扑通一声巨响,一滴冰凉的液体砸上脸颊,碎成更小的水珠——不知道是长空中的第一滴雨,还是缘自溟河有人落水而溅出的水花。
鬼一时沉默,而后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把右手食指与中指指缝间的树叶一扔,从树上跳了下来。
鬼将水里的两人捞上了岸。
鬼静静地打量自己救下来的两个人——书生打扮的男子面目清秀,身材高挺,小姐装束的女子眉目娇俏,身材婀娜多姿,长的倒是挺登对的。
只是在舟上玩巫山云雨这一套,两个人都活糊涂了,这又是另一个方面的般配。
鬼啼笑皆非,这两人要不是遇到自己,恐怕今夜就要两命呜呼了。
女子先醒,她双目茫然地环顾四周,而后似乎是想起更重要的事——去找她的情郎。
“许郎——许郎你在哪里——”女子神色凄凉,痴痴地朝着溟河走去,强装镇定的声音里藏着哭腔,“许郎——”
“呜呜呜呜呜——”女子最终没忍住泪意,哭的梨花带雨,边抽泣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早就说过——这条溟河里死过人的——听说还是个被狐妖背叛掏心的可怜人——那人冤魂长久于此,是容不得其他情投意合的伴侣成双成对地出现的——我们不该渡这条河的——你怎么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