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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是刚翻开的,估计那些人因此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景瑜抚摩着那副并不精湛的画像,微微垂下眸子。
    记忆深处,寻闲还是个年轻人,叫着他公子,帮他整理仪容,带他在无念峰各处走动。后来,知道了他想拜陆北津为师,寻闲的面色惨白得吓人。
    景瑜轻笑了一声,看着早已用旧的书桌,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时光荏苒,人神有别。
    对他而言只是渡了个情劫,又去了趟魔界。而寻闲一个凡人,早已经在他不知晓的时候,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世上所有人的寿命都超不过他,天道让他渡那么刻骨铭心的情劫,想必也是怕他的感情在生生死死之中逐渐磨灭。若是真的磨灭了,丧失了对自己生命的认知,景瑜便化作天地间新的道则。仙能绝尘飞升,而神只会与修真界同在。
    天道在保护他,景瑜也很感激。他自然会恪尽职守,为修真界鞠躬尽瘁。
    所以就算心中难过,他也不会因为贪恋寻闲的遗物,而放弃寻找古魔的线索。
    将一点灵力注入寻闲留下的法器,景瑜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寻闲笑着看他:“公子。”
    景瑜看了他许久,最终轻轻道:“寻闲。”
    景瑜幻化出一小片秘境,让寻闲留下的一缕魂丝,与自己一同坐在湖心的小亭上。
    就好像很久以前在无念峰。
    “公子变了很多。”寻闲叹了一声,眼里又带着笑意,“也长大了。”
    景瑜微微抿唇,没说出自己是渡完了情劫,否则会一直是那副少年模样。
    本来是想找一找古魔留下的痕迹,可当真见到了寻闲,他却不想问了。
    真是奇怪,见到陆北津的时候,倒也没这么多伤感。
    寻闲那缕魂丝触类旁通,借着景瑜的力量,凭空茶具,给景瑜倒了杯香飘四溢的茶。
    景瑜忍俊不禁:“你离开无念峰后怎样了?”
    寻闲笑道:“仙君给了不少遣散费,我到了凡间就成了土财主。因为会一些法术,帮凡人驱邪,又赚了不少。后来娶了妻,有了几个孩子。他们都很好。唯一的挂念,便是公子你了。”
    “光捡着好听的说。”景瑜哼了一声,但心里也明白,真正的寻闲已经离开,估计这缕魂丝,也只知道这些好事了。
    见着景瑜半天不说话,寻闲倒是开口:“公子来找我,光是为了回忆旧事?”
    景瑜望向他。
    寻闲便将感觉到被魔气附体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在无念峰时,只是时而感到头痛,到了人间,才发现那是一缕魔气。那魔气几乎要了寻闲的命,亏得他心智坚定,一直留在凡间,不肯回仙门。拉扯许久,最终以那缕魔气将他抛弃告终。
    但那缕魔气与寻闲的身体已经浸淫一体,魔气离去后,寻闲的身体每况日下,很快便与世长辞。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我也该离开。若是有来生……罢了。公子,我们一别两宽,”寻闲将与魔气相关的事情都说完,身形趋于透明,逐渐随风飘散,“各自安好。”
    最终,湖心亭中,只剩下了景瑜的影子,与一盏没有被动过的茶。
    景瑜眼眶有点热,他想,寻闲在骗人呢。自己倒是能安好,可寻闲呢,他早就没命了。
    可寻闲骗他,也是为了让他好受。景瑜最终没流出泪来,只是有些怔然地撤了幻境。
    古朴的书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景瑜神识扫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是陆北津从清幽谷跟来了,没料到他忽然解除幻境,才会暴露了身形。
    他淡声叫住想要逃跑的人:“陆北津。”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低低垂下头:“主人。”
    景瑜没听见他叫什么,只是看着他身上不合适的粗衣。为了不让他生气,陆北津连被他抹了一脸的泥灰都没洗掉。
    陆北津确实不适合穿这样一身下人的衣裳。
    他应该一袭白衣,一剑斩山断水。
    景瑜当初便是被那样的他吸引。
    景瑜发怔的时间有些久,久到陆北津忍不住想开口安慰他。他知道景瑜心底里重情,只是平时相处的人,无论是魔界还是清幽谷,总会有抹不开的利益纠葛,才会在见到寻闲无条件地为他着想时如此伤心。
    陆北津想让景瑜知道,自己也可以抛弃一切,只对他好。
    他知道景瑜看得见。
    可景瑜却在什么都看见以后,告诉他,这样永远也不可能成功。
    陆北津不理解。他心情复杂地抬起头,却在景瑜眸中看见了一丝无意识的打量。
    陆北津看过景瑜的记忆,他知道这眼神,就像当年在无念峰,自己对景瑜露出的那种审视。
    这种目光让陆北津莫名感觉到了危险。
    景瑜轻声呢喃:“陆北津,我承认了,我对你还有感情。”
    即便是因为见到了寻闲,才会勾起那些回忆。但他心底确实没有真正放下陆北津。
    而他也不会再有一次,以一个普通修士的身份行于世的机会,去认识更多人了。
    这是陆北津梦寐以求的言语,可当景瑜真的说出这话时,陆北津却出了一身冷汗。
    “但这对你不是件好事。你应当没有想过,当初在无念峰,我为什么对你百依百顺。难道我没有自己的脾气吗?”少年带着那种宛若审视物品的眼神,打量着陆北津,说出的话却在毫无感情地剖析自己,“因为我知道,如果让我掌控主动,只会做得比你更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