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隋瞟了他一眼。
这人不说那句爱侣,或许今日之事还有善终的可能。不过现在嘛……
他想往前,景瑜却抬手拦住他,淡声道:“宗主这么说话,我倒不懂了。这丧偶对北津仙君来说,不应该是喜事嘛——”
霜雪凝成的剑意,直指景瑜的面门。
萧隋上前半步,与陆北津对峙。
良久,剑意消散,陆北津面容不霁地收了招式,而萧隋的唇角缓缓流下一行血迹。
景瑜接住他时,心中微惊。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若是陆北津不收手,他是不是还要死扛下去?
景瑜赶紧为他疗伤:“你……”
萧隋对着他微微颔首:“大公子交代了要护好你,我心中有数。”
景瑜差点给气笑了。他微微仰头,推着萧隋的胸膛,将他按坐在地上:“我说话时倒没见过你这么听话。看来你还没认清,如今清幽谷中该听谁的。”
萧隋略无奈地看着他,从来只见过甩责任的,怎么还有上赶着把麻烦事往自己头上揽的?
陆北津的视线如同有温度,在景瑜身后灼灼燃烧。景瑜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但一道印迹已经牢牢套在陆北津身上。
陆北津面色微变。
他并非看上去那般毫无反抗,而是无法抗拒。仅凭这一道烙印便能断定,这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方才与他试招,甚至没有用出实力。
陆北津微微甩袖,声音冰冷:“神道的印迹,倒是不痛不痒。”
“若是痛了,该说你修为不济。”景瑜轻笑了一声,视线却从陆北津身上移开,转而去看萧隋的伤势,“这个标记只是说你并非良人,日后神道各弟子,都不会与你为友罢了。”
轻飘飘的言语甚至算不上威胁,陆北津握剑的手却已用力得发白。
景瑜的功体在情劫之后更加精粹,萧隋的伤势转眼便已几近恢复如初。他轻轻垂眸,转而向师长生告辞。
师长生恨不得他们赶紧分开,自然没有二话。
青年微微应声,在萧隋的护送之下转身离开。
陆北津忽然产生了一种疯狂的错觉,虽然行事风格与身形都全然不同,但他总觉得这人和景瑜,有着冥冥之中的联系。
他嗓音沙哑道:“若我道歉呢?”
景瑜的脚步顿了顿,便听陆北津不疾不徐道:“方才是我一时冲动,还望阁下莫要放在心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施舍。
萧隋的身子往前倾,似是不耐听他多语。景瑜却缓缓转过身去。
极易晃动的冕旒,在他的动作之下仍安安静静地躺着,为他添了一抹深不可测的气息。
“你以为这种高高在上的道歉,会有什么作用?看来你还没有拎清自己的身份,”景瑜微微抿唇,讽刺道,“仙君。”
陆北津浑身一震,死死盯着景瑜的身影。
青年已经丧失了与他继续交谈的兴趣,转身走远。而陆北津宛如被钉在了原地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那日独身前来上玄仙宗的青年,就像是一缕烟,任陆北津如何强求,也寻不到他的一点讯息。
神道清幽谷……
景瑜确实说过,清幽谷中还有旁人。但怎会这么巧,景瑜刚刚出事,清幽谷便准备重入修真界?
恍惚之间,那日对他面露讽刺的青年,与记忆中景瑜的形象渐渐重合……
“陆、陆北津……”
陆北津回过神来,皱眉看着君卿:“你最好有事要说。”
君卿本就胆小,从前更是被陆北津惯得上天,被他略带责备地一睨,强忍着哭腔道:“你刚才身上有魔气,我担心……”
陆北津抬眸看他一眼,冷笑:“我这身魔气,与你们有多少联系,我想你不会不清楚。”
“我、我知道……”眼看陆北津就要动怒,君卿不敢再耽搁,嗫嚅着开口,“我以后再也不麻烦你了,也不让阿姊对你动手了。你能放我走吗?我、我想阿姊了。”
君卿复生以后,便看见陆北津像疯了一样在灰败的大殿之中长跪了许久,之后又将无念峰封了起来,布置成了一个招魂的阵法。他好害怕,阿姊怎么还不来救他……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陆北津,却在男人的眼中看见了一抹悲哀。
那神情令人胆寒,长久以来积累起来的胆气,在一瞬之间消失了。他哭着道:“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我不来烦你了……”
陆北津冷笑:“知道了还不快滚。”
君卿被吓得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地缩到了角落里。陆北津用指尖捏了捏眉心,越看君卿,便越觉得自己当初糊涂。
他从前一直说着想让景瑜乖一些,可这便是他想要的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像一具随时可以捏碎的玩偶。
若是可以,他绝不愿用景瑜的离开,换君卿的归来。
他强压下躁动的心魔,身形一转,已是出了无念峰,冷声道:“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三人在无念峰外不远处显出了身形。陆北津扫了一眼,没有一个眼熟的面孔。
来人自报姓名:“清幽谷,云榕。”
“云青鱼。”
“景汀兰。”
陆北津望向为首之人,他能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不菲的修为,至于其余两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清幽谷这是前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