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永远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向他索取,给他定下规矩。
景瑜以为他天生便是如此。
可谁能想到,他在君卿面前,竟然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
眼前的世界缓缓恢复,景瑜又看见了神龛,陆北津的神色似有动容:“他的心头血真的有用……是吗?”
景瑜冷笑,用本源的力量强行压下了作祟的愿力,那股吹动陆北津衣摆的风便停了。
陆北津陡然失落的模样落入眼中,景瑜很气。
气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围着陆北津团团转,在别人眼里却只是一个丑角。
但又感觉很滑稽。
因为陆北津在君卿眼中,又岂非如此。
不久之前陆北津才刚刚与他说过,并不爱君卿。他的真心便是错付给了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几十年。
陆北津见神龛再也没有反应,便带着失落离开了。
景瑜趁机用自己的力量将神龛清洗了一遍,洗去了其中属于邪神的力量。即使如此也不放心,君婉与陆北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又在神龛上加了一层监视。
做完这一切,景瑜如今的神魂有些虚弱,头重脚轻地离开。
没走多远,便在一条蜿蜒的溪流边,又看见了陆北津。
草木掩映之中,他在溪流之上放上一盏河灯。
景瑜远远地瞥见,他在祈求君卿早日康复。
想到他只是在自作多情,景瑜便忍不住想笑,懒得再看他深情,魂魄自顾自回了身体。
在他走后,陆北津送走了那盏河灯,又取出了一盏新的,将自己与景瑜的名字一同写了上去。
写到愿望时,先写了“平安”二字,顿了顿,最终添上了“喜乐”。
这些景瑜都不知道,他魂魄归体,已经累得不行,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丹田里多了一团魔气,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本源,似是想将它一口吞下。
有谁趁他离魂时,将这团魔气放入了他的身体?
少年猛然睁开双眼,指尖压着小腹,皱眉询问:“樊樊,发生什么了?”
他离魂之前,都会让樊樊帮他把守的。
不远处,小狗崽躺在地上,虚弱地汪唔了一声,像是被人使了什么咒术。
它力量比景瑜弱很多,又没受过旁人的恶意……景瑜懊恼自己大意。
“樊樊……”景瑜抱住它,心疼地安慰,“你也没看清是吗,没事的。一点魔气而已,我可以自己消化。你先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樊樊愧疚地叫了一声,景瑜揉揉它的脑袋,为它解了身上的咒法,便循着魔气留下的痕迹追上去。
小狗崽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轻轻汪了一声。
还是有点担心,希望那团魔气不要让他太难过。
景瑜走的时候,顺便用传讯符把魔气的事情告诉了容积羽——想必陆北津现在还沉浸在老相好“复活”的美梦里,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来帮他。指望他不如指望容积羽。
容积羽很快传回了音讯:“无极宗内出现魔气,此事非同小可。但我一时半会走不开,还请阿瑜先帮忙牵制。”
景瑜:“……”怎么就阿瑜了。
容积羽的传讯符上,还附了能够在无极宗内通行的玉令。
景瑜装模作样地回:“我是客人,在无极宗内乱跑会不会不好?”
容积羽的传讯带着笑意:“阿瑜放心去,出了事算在我身上。”
要是真出事了,哪能轻易让容积羽承担。景瑜轻轻叹了口气,避开人群,一路追着魔气留下的踪迹前行。
……却在半路上碰上了陆北津。
男人坐在楼上,远远地望着他,眉宇之间有着浓浓的不解:“你出来做什么?”
景瑜眼睁睁看着他身上过剩的剑气将魔气留下的痕迹绞碎,在心中叹了口气:“我说我来追踪魔气的,你信吗?”
陆北津冷笑:“我并未察觉到魔气。”
见过陆北津在君卿面前的殷勤,再看见他冷若冰霜的模样,景瑜忽然提不起兴致,淡淡道:“那师尊就当我是出来闲逛吧。”
陆北津轻应了一声:“回去等着吧。”
他好像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一句,景瑜就要感恩戴德地回去等着,去准备随时为复活君卿而赴死一样。
景瑜丹田内被魔气搅得生疼:“哦,那我走了。”
反正不管他多么难受,只要和陆北津说出口,便会得到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骂,好像难受是他的过错一样。景瑜才懒得把自己的事情全都告诉他。
魔气的痕迹在陆北津身上终止,说明他们至少见过面。景瑜决定跟着陆北津走的痕迹再走一遍。
炉鼎印最近对他的影响轻了很多,但终究还残存了一些,比起追寻魔气,景瑜找陆北津的轨迹要更方便些。
景瑜不知不觉走了很远,他遥遥地看见破败的门楼,写着“陆氏”的牌匾残破不堪。他恍然发觉,这里应当是陆北津从前的家族。而陆北津以前的居处,便在陆家附近。
容积羽给他的玉令,竟然连陆北津的旧居也能进。
他更没想到,陆北津对这个地方还有眷恋。
是因为有和君卿的回忆吗?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景瑜胸口闷闷的,想着快些将魔气拔除了,他便离开陆北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