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被一连串的故事砸蒙了。
他无数次想让君婉不要说了,因为他很难过。一种事与愿违的不甘心。这样很坏,他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很坏,可是……要是他能早来些,当初陆北津遇到的不是君卿,现在君卿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他也不会需要忍受陆北津这么多坏脾气,更不会被拉过来,说是什么药骨,让他消耗自己为君卿治病。
哪里有什么药骨呢,景瑜听着他们的描述便明白了。
无非是看上了他的本源罢了。
景瑜本身便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生机,只要他肯,没有什么人救不了的。
只是……只是……
少年认真听完了所有故事,声音有些沙哑:“我很感动……师尊和君卿的情谊,还有你们的姐弟情谊。但是你们想让我每天放一碗心头血给他。”
他拼命勾起了唇角,看起来却像是要哭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下去,只沉默着摇了摇头:“如果非要这么严苛的条件,恕我无法接受。”
空气中传出了丝丝冷凝的声音。
陆北津恐怕很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不愿意救他的挚友。
君婉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轻声问:“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据我们了解,只要陆北津给你足够的灵力,这些心头血不足以致命。”
如果他是个仙修,确实不致命。
可惜他不是。
他修的是神道,受万物供奉,却也承担着守护天道与山河的重任。
平时景瑜自己用,都是从本源的边边角角,抠抠搜搜地挤出一点来融进血里。之前的还仙草,他也是在还血中的灵气于万物时,顺便滋养了它而已。
但他们现在一张口便是要喂给君卿每日一碗心头血……若是他的本源残缺了,人修倒是无虞,可那么多的草木与灵物,该怎么继续下去呢?
景瑜越想越难受。
只有他能救的人,其实就是天道的规律让这人咽气,早已经是死人了。再要强求,便是要枉顾天道,一定会殃及旁人的。
陆北津与君婉修炼到了这份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们说,已经试了很多种方法。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有多少生灵,已经因为复活君卿的事被他们糟蹋?
寒意从景瑜的骨髓里渗出来,他不敢再想,勉强涩声道:“就当我怕疼吧……我有点害怕,想先告辞了。”
他转过身,却撞进了男人的冷硬的怀抱。
陆北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色的眸中像是酝酿着风暴。
景瑜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浓浓的哀求。
第19章 着魔(二)
男人对着君婉淡淡道:“他说的话不作数。”
景瑜能感觉得到,陆北津此时很生气。这句话已经是他能够说出的最好听的说辞。
男人身上的风暴还在酝酿,若是再不改口,待会只怕会迎来更严重的后果。
但景瑜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和他虚与委蛇的心情,用了灵力撞开陆北津的肩膀,朝着水榭外冲去。
陆北津确实想不到,要一点心头血,景瑜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方才还面色苍白的君婉,对着陆北津轻轻勾唇:“看来你的徒弟□□得还不够好。”她想起景瑜方才的话,抿唇一笑:“怕疼,真可爱。倒是比你可爱得多。”
陆北津讽道:“搬弄是非。”
“给你份见面礼罢了。倒也不知道,到时候你这小徒弟还能不能好好听你的话。不过你一时半会没能耐把人哄回来也没关系,他来的时候带的那只灵宠里,倒是有不少药骨的气息。徒弟管不了,仙君不会连一条狗都抓不住吧?”君婉轻笑一声。
陆北津懒得理她,留下一声“聒噪”,便径自离开。
景瑜很快便意识到了,陆北津追了上来。
往常没见过他师尊这么殷勤地追在他身后呢,为了君卿倒是不自恃身份了。这种想法一闪而过,景瑜却加快了脚步。
他到了无极宗人群密集的地方,景瑜一个劲地往人群里钻,摩肩擦踵之间,却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他猛然一惊,转过身去喊:“寻闲。”
在视野的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影往一条偏路拐去,景瑜失去了他的影踪,稍微有点失落。
寻闲是他在无念峰认识的第一个人,一直很照顾他。但是陆北津却因为想要吓他,把寻闲赶走了……要是那个人是寻闲就好了。景瑜无意识地长叹了口气,恍惚间察觉陆北津的气息更近了,便不再想别的,一门心思地往能甩开陆北津的崎岖小路走。
在无极宗的地盘上,陆北津难得得吃了瘪,半天没追上景瑜。
少年像是坚决不想见他,钻得极快,磕磕碰碰的,极为引人侧目。
今日无极宗在此的人不乏位高权重的,见景瑜如此不讲礼数,就想唤了家仆去抓人。
陆北津无声地冷笑。
倒真会给他找麻烦。
这样想着,远远地通过炉鼎印,传过去了一些自己的气息——他这些日子养伤时也没闲着,琢磨出了不少加固炉鼎印的法子。
那些人认出景瑜身上他的气息,面上戚戚,倒是不敢再继续追了。
无极宗里所有人都知道陆北津的心狠手辣与歇斯底里。当初陆氏害了他,便被屠了大半人去。更恐怖的是陆北津不是泄愤地杀人,他所杀的全都是参与图谋他剑骨,或是见死不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