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地盯了宁飞一阵,见他一直没有什么异色,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
“少爷。”
“什么!”我猛地站了起来,还将旁边的镜台碰出了声响。
“您小心些,不必慌张,”宁飞扶了扶我,不知是不是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无奈,“我只是要问您是想在房里用饭,还是去同老爷夫人他们一起?”
“去……算了,还是在这里吧。”我说完,还是有些犹疑,悄悄打量着宁飞,但他脸色如常,领命便去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我才慢慢将目光收回。
爹娘大概是心中对我愧欠甚深,对我的关照再细致不过,生怕我有不如意的地方,连带着被指来照顾我的人,也被他们耳提面命,若是被他们知晓我如此上心此事,少不得要深究下去,劳师动众,这不是我想见的。
况且……我对师尊做过的事情实在卑鄙,现在只敢躲他远远的,想见他,却怕见到他厌恶的眼神,更怕他清算我时祸及家人,哪里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如今能偏安一隅,于我已是最好的选择。连当初打听他的事,都不过某日归家时佯装随口一提,借着觉得异族人新奇的由头,才托了宁飞去。
第2章
方才用过早饭,就听见有人来报:“大少爷,香盈楼一早派了人来,说是小少爷在那边喝醉了,嚷着让您去接呢。”
我一愣,“这不是……才早上?”随即明白过来,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道:“他昨夜又在香盈楼过的吗?”
门房的人不敢多言,我环顾四周,其他的人也都一个个低下头去了。
“爹娘知道么?”我又问。
“小少爷昨日是约见了西城香铺的少东家谈事情,两人谈得晚了,这才宿在那边……老爷是知道小少爷见香铺少东家的事的。”
他这……唉,爹要是知道他这般暗度陈仓,少不得要教训他。然而事已至此,我总不能真的让他留在那里,见死不救。于是只能无奈点头,“备车吧。”
我这弟弟什么都好,却最是嗜酒,还偏爱去那温香之地喝。他小我两岁,本是恣意的年纪,却因为我的缘故,原先那些该我担着的担子都落到了他身上。
自十年前我失踪起,爹便把他当作下一任的家主培养,平日对他极严,虽也是疼他的,却不好表露;好在他虽性子有时跳脱些,但极是聪慧,爹教的东西他学的极快,交代他的事情也办得稳妥。
我自知不是那能光宗耀祖的料,齐家日后若交到我手里只怕难长盛。爹也看出我难担大任,幸好他对此并不多言,也不曾难为我,还私下里叮嘱小弟要多多照顾我,被我无意间撞见过几次。
马车行至一半,前面忽然喧闹起来。因着人多,车也渐渐行缓了。
不知道又有些什么热闹。
我打起帘子。
宁飞回过身来,“大少爷,需要我去前面瞧瞧吗?”
我不爱热闹,也不喜人多的地方,只是远远看着那人声嘈杂,心里就已经退缩了,于是摇摇头,“不了,我们绕路吧。”
“那您坐稳,我调个头。”
我放下帘子,坐回车中。马车还未行快,窗边路人的声音正巧飘了进来:“从没见过这样治病救人的,真是新奇……”
“是啊,听说那大夫从南边来的……”
大夫?
我侧耳,却没有听到下文。宁飞已经驱着马走上了另外一道,走得快了,那说话的声音也就听不见了。
我愣坐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多心了,一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往那人身上想。宁飞说他已经离开,何况南边来的大夫何其多……不会是他。
白日的香盈楼正在休息,没有夜里的热闹灯火和莺歌燕舞,反而显得清净许多。
此时不是迎客的时候,大门也阖了大半,只留了两扇门给晚起的客人离去。龟公在那门边侯着,面有倦色,打着哈欠,有客人从楼里出来时才殷勤地躬身行礼,招呼再来。
马车停下时,他立刻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谄笑着应了上来,“齐大少爷,您来了!”
我不是第一次来此处了,也不是第一次做将喝醉的小弟带回家的事,是以这里的人都认得了我。只是我还是不能习惯这里的热络,微微颔首算是应了,脚下退远了些,让宁飞站到我身前。
宁飞果然不负我望,三两句便笑着打发了他,又能即刻回头来应付楼里派来接引我们的人。
那人要引着我们去找清鸣,宁飞侧身示意我先行,被我暗推了一把,走到了前头。于是我得以落在他们身后一些,看宁飞偶尔应答那人几句,游刃有余,并不会觉得不自在,心里有些羡慕,这般本事,我如何都学不来。
清鸣邀人来此大概本就打着算盘,昨夜估计高兴了,更不知喝到了什么时辰,总之我见着他时,他还醉醺醺地睡着。
“……清鸣。”我走到榻边,摇了摇他。
酣睡的酒人被我扰了清梦,不满地嘟囔几声,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我看着他睡得扑红的脸,转向一旁的宁飞道:“我想要些水,还有一张帕子。”
“少爷稍等。”
我拿水洇了洇帕子,帮清鸣擦了脸。他不情愿地“唔”了一声,慢慢转醒过来。
我停了手。
清鸣瞪着迷糊的眼,看了我一阵,像是才认出我来,讶异道:“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