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深感困惑,心想不是说鲨鱼的嗅觉灵敏吗, 哪怕是融进万吨海水中的一滴血液,鲨鱼也能在数公里外便感知到。这群鲸鲨难不成都集体感冒鼻子堵塞了吗?
无奈的是,连兜兜身旁的鱼翅先生也同二傻子似的, 只知一个劲儿往前冲。
兜兜尝试放缓速度。就这么犹豫的片刻功夫,他已然落后于鲸鲨群数米之外。
“得想个办法把傻鱼翅给绑走。”兜兜呢喃自语。
大鱼们个个都是重量级选手, 单靠他这条柔弱的猫猫鱼崽是没希望阻拦大部队进程的。
像是听见兜兜的想法,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刻, 数条亮橘色的腕足从猫猫头的脑袋顶飞出,冲着鱼翅先生直奔而去。
兜兜目瞪口呆。
小飞象八爪鱼原本粗(短)圆胖的小手竟在一瞬之间抻长百倍, 有如韧性十足的藤蔓缠绕上鱼翅先生的尾巴, 用力回弹,动作麻利地将鱼崽捆绑回兜兜身旁。
鱼翅先生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兜兜同样震惊的圆眼睛。
四目相对。
兜兜率先咳嗽两声, 说道:“喵觉得有问题, 我们得前去看看, 要悄悄地尾随, 不要打草惊鱼。”
如果兜兜只是单纯的野生鱼崽, 那么察觉到危机后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远远逃离。可是此时的兜兜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们必须迎难而上直击危机, 才能找到扰乱鱼翅先生睡眠的真正元凶。
鱼翅先生瓮声瓮气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绑着我?我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兜兜理直气壮地反问:“你这么傻,等你发现一切就晚了喵,不捆着你你要是给喵捣乱怎么办?”
鱼翅先生不服气地扭动起来,似乎还想要争辩,怎奈那只小八爪鱼意外地有劲,原本柔软的腕足竟似钢筋般死死缠住鱼翅先生,而他自己刚吃饱饭又昏昏沉沉使不上力气。鱼翅先生挣扎数下,未果,只得放弃。
与此同时,那群大鲸鲨们摇头摆尾,消失在深蓝之中。
兜兜这才甩动胡须将小点心朋友捞下来,拖至眼皮底下。
“老实交代,你又是怎么回事?”兜兜双眼微眯,板起脸盯着小八爪鱼,“为什么你也可以变幻身体?”
若不管那几根骇猫的藤蔓腕足,小飞象八爪鱼看起来依旧乖乖甜甜,一口一个的小巧模样。他同样板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看兜兜,两只小耳朵酷酷地竖起来。
唔……
兜兜心虚地挪开视线。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无法对酷酷的小八爪鱼痛下猫爪。
这么可爱的小八爪鱼,就算藏着自己的小秘密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是可以原谅的,对吧喵?
兜兜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又重新将小点心朋友送回自己的脑袋上,口中还絮絮警告道:“那喵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嗷,你乖乖的,现在我们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等我们办好事情,唔,喵再给你抓小鱼吃。”
回答他的是猫耳朵传来的痒意,就像是被什么柔软的腔(道)含了一口。兜兜原本还有些欢喜,猛然想起一个冷门的知识点。章鱼这种家伙,它们的嘴和排泄器官似乎是共用同一套设备的。
兜兜浑身一震,登时狠狠抖了两下猫耳朵,试图将脑海中那个诡异的念头甩出去。
喵呜,这就是博学强记的小天才注定要面对的悲惨命运吗?知识都学杂了!喵什么都不懂,喵喵什么都不知道。
兜兜这边的闹剧总算收场。猫猫头甩了甩脑袋上并不存在的虚汗,举目四望,试图找到鲸鲨群消失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在海洋的另一头,幽蓝的深深处,黑暗像一道黏腻的、冰凉的视线,如影随形地爬上兜兜的脊背。
兜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这种感觉莫名令兜兜有些熟悉,就好像那个执意投喂鱼崽的黑瘦男人注视他时带来的诡异感。
这个念头虽然可怕,但也为兜兜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我们走吧。”
兜兜坚定出声道,像一位勇敢无畏的冒险船长。他脑袋上的小乘客舒展空闲的那几只腕足,飘浮于海水之中,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海盗旗。
而可怜的鱼翅先生依旧被捆成一只鱼粽,吊在兜兜后头,像海盗们的战利品。
近了,更近了。
兜兜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隐约知道他们早已离开观光保护区的范围。
海面上重重黑雾吞吐,视线所及之处依稀可见几艘巨大的渔船。海水褪去平静,滚动的浪潮翻涌,夹杂着逐渐变得清晰的引擎轰鸣声。原本只是略带粉色的海水变得浓郁,最终成为可怕的殷红。血腥味也不再缥缈难寻,好似阵阵狂风不断灌入兜兜的嗅觉传感器,令猫作呕。
这下,连迟钝昏沉的鱼翅先生都清醒不少。显然,他已经意识到海水中的血液来自他的同类,来自那群美丽的鲸鲨。
三条鱼皆是陷入沉默。
他们更加谨慎地放缓动作,试图悄无声息地接近那片渔船作业区。
渔船灯火通明,人类的号子声此起彼伏。不断有重物出水,又不断有重物落水,白浪跌下,红浪翻起。
不知是兜兜他们身小难辨还是身为梦境主人的主观意识发挥作用,渔船上的人类竟然真地未能发现鱼崽的靠近。他们依旧热火朝天地干活,脸上带着贪婪和狂喜,在随海浪摇摆的灯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夹杂着零星几句“急货”“代谢快的镇静剂”“下血本”“搞快点别被发现”等难懂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