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 突然醒了一般。
勤政殿内。
太监宫女战战兢兢,进退两难,不知何去何从,只好硬着头皮挡在重戮身前。
重戮却并不领情,伸手一把挥开他们,被推倒在地的宫人也不敢动,像鹌鹑一眼伏在地上发抖,生怕掉脑袋。
阴鸷的目光掠过众人的脸,重戮怒极反笑,捂住肩膀的手还在渗血,他冷笑,“好的很…… 真是好的很!”
“我大玄真是养出了一窝白眼狼!”
他双目赤红,像是恨不得把这些人千刀万剐,抽筋剥皮。
青丘玦嗤笑,若说方才还算是温和有礼,如今那便是讥讽挖苦,“白眼狼?”
说着他故作无辜的眨眨眼,“我大玄最大的白眼狼,难道不是陛下你吗?”
重戮脸色一变,刚要说话便又被打断了。
“还是说陛下认为,当初之事当真无人知晓?”
青丘玦嘴角始终噙着笑,是极为不屑的神态,“是陛下你欺君罔上,弑父杀兄!当初五王之乱不过是你与林家设好的局——”
“陛下,不…… 应该说林公子,这些年你当真没有半分后悔吗?”
一记惊雷砸下,一墙之隔的宣政殿也陷入了凝固之中。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重戮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两下,眼里带着浓郁的杀意,“放肆!朕乃先帝与林贵妃的血脉,什么局…… 休要胡言乱语!”
就在这时,勤政殿的大门开了,外头是化不开的浓郁夜色,凉风吹的人一哆嗦,门口的二人反手关上门,缓步而来。
正是谢丞相与邢尚。
重戮见此眼中怒火更盛,气的发抖,“谢丞相,邢尚书,朕自认待你们不薄,你们便是这样报答朕的?!”
谢丞相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隐晦的恨意,“待我们不薄?”
“你若真有良心,会亲手将六皇子殿下推入湖中,会设下五王之乱的局杀害自己的父兄?”
谢陵瑜忍不住抬眼望去,周喜静静的站在一侧,安静的过分,但他注意到在提及 “六皇子” 时,重戮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这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罢了!” 重戮稍微平静下来,冷冷的道。
“朕乃大玄名正言顺的君主,你们勾结青丘余孽,想要加害于朕,已是不忠!”
没有人急着反驳,这就是这幅满不在意的样子,令重戮更加心凉。
孙将军朗笑一声,“陛下有先见之明,收走了卑职半数兵权,那陛下可知外头的半数将士是从何而来?”
重戮盯着他没说话,心里咯噔一下。
孙将军拍了拍孙黔,孙黔冷漠道:“此乃林将军私兵。”
“啪嗒——”
重戮骤然退后一步,脚才上了剑柄,发出一声响动,他心中发寒,忽而涌上了十足的不甘和怨恨。
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全都知道了!
白、柳二人已死,剩下的将士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张家通敌卖国,林家也被他亲手整垮,他紧靠着龙椅,忽而发觉背后也只剩下这一样东西了。
自己…… 输了。
重戮突然大笑起来,颇有些癫狂的意味,他死死盯着青丘玦,眼里充满了恶意,“那又怎么样……”
“当初青丘大公子多风光,还不是做了三年的丧家之犬!青丘一族顺风顺水几辈子,还不是死在了朕的手上!”
谢陵瑜猛的抬头,皱眉看向他。
“你青丘玦如今再怎么耀武扬威,还不是孑然一身!”
青丘玦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盯着他缓缓开口,可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另外一道声音代替。
谢陵瑜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青丘玦挡在身后,声线气的有些发抖,他几乎吼出来的,“他身边有很多人!”
“时隔三年,即便冠上谋反的名声,我们也心甘情愿的追随他!”
“他向来风光,你龙袍加身也比不上他分毫,正如你不及太子殿下一般!”
大殿寂静了一瞬。
重戮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神色有些扭曲,“我是不及重明,可重明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青丘鹤精明了半辈子,还不是为我做了嫁衣!”
“是啊——我是不如太子哥哥,所有人都这么说……”
“可那又如何,我赢了…… 他本就不适合做君王,优柔寡断哪有君主的样子!”
谢陵瑜胸口起伏两下,朗声问:“你当真认为太子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吗?”
重戮可怖的神情一怔,随即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陵瑜别过头,吐出口郁气,青丘玦没说话,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好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重戮,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说你日后想做什么,你可还记得——先帝为何予你子骁二字!” 谢丞相严厉的声音响起。
重戮整个人僵住。
他幼时便钟爱兵法,那日他在勤政殿上说…… 要做护国大将,护太子哥哥一世平安。
心头缓缓的溢出酸涩的味道,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曾经对太子的敬仰孺慕不假,若是他不曾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
“子骁哥哥……”
“父皇之所以赐你‘子骁’二字,是许你骁勇善战之意。”
冷清平淡的声音响起,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