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瑜:“……”
说实话他有一瞬间的卡壳,含混的字眼在喉间咕哝了一下,尴尬的停住了。
白衣金纹,凤眸,狐狸面具。
此人不正是他在酒楼遇到的那位公子吗?
“很失望?”
他似乎笑了一下,施施然的坐下,显然也并不在意他是否失望。
谢陵瑜反应过来,失笑摇头:“怎会,公子也许不记得了,在下与公子在酒楼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他便觉得,若是青丘玦那厮再长个几年,应该就是这种风华正茂的样子。
青丘玦戏谑的挑了挑眉,打开石桌上的锦盒,漫不经心道:“在下青寨,阁下怎么称呼?”
青寨,清债。他此番前来,本就是要债的。
谢陵瑜看着他,脑子里闪一片黑衣金纹,那人凤眸含情,也总是喜欢逗弄人。他垂眸,黑亮的眼睛看着那精美的雾鲸锁钥,若真有福泽,那……
“…… 在下谢思瑾。”
雾气似乎更浓郁了一些,灯火散发着暖意,谢陵瑜没有抬头,只看着锦盒。
青丘玦瞳孔骤缩,修长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好像他们都被夜色吞没,灯火辉煌处,是少年策马跟在他身后,执拗又真诚。
“谢家有恩必报,公子不必当做是玩笑话,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得,承诺无期。”
好一个承诺无期,好一个有恩必报。
正午街头,百姓声讨,木牌落地时,谢公子可曾在人群里远远看过一眼,是不忍直视转身离开,还是漠然看完全程。是偶尔夜深一想,还是过目即忘,有无红过眼眶,落下一滴泪来。
青丘玦很快笑了起来,眼里是一片幽深的黑,灯火遮掩了他眼中的玩味。
他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哦?”
“谢公子此番前来,不知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没有,天色已晚,就不担心好友安稳与否?”
清润低沉的嗓音在湖心亭一方响起,似是水波溅起的音律,此刻却像是雷电炸开,谢陵瑜只觉得背后一凉,神情猛的冷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对他的身份行踪了如指掌,气定神闲的陪他在这卖关子,除了幕后的推动者,还能有谁呢?
先下估计何武官毫无知觉,而孟毅已经被控制了,谢陵瑜眼睛盯着他,沉沉的叹了口气,终究是大意了。
这人欠嗖嗖将锁钥当着他的面合为一体,将锁锁上了,钥匙在上面形成了完整的雾鲸寻屿,放在桌子上像精致的小物件。
青丘玦翘起嘴角:“思瑾兄,合作愉快?”
谢陵瑜看着他,袖袍下的手握拳攥的紧紧,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合作愉快。”
月下人影极美,幽深湖心处缓缓荡出一艘小船,人们欢呼着将花瓣撒入湖中,庆祝着两位获得福泽的有缘人。
第16章 感伤
谢陵瑜无奈的划着浆,流水声也很难让他心平气和,更造孽的是后面那位还挑三拣四,一会儿说这船不稳,一会儿说划的慢了。
“思瑾兄今日精神不济,怎么如此软绵无力?”
懒懒的声音响起,谢陵瑜脑中的弦 “啪” 的崩断了。他一把将船桨扔下,皮笑肉不笑的回头准备问候一下。
“青寨兄真是……”
霎时间眼前掠过墨发,他撞入一个温润结实的怀抱,冷香味扑面而来,一瞬间竟让他觉得是如此的熟悉,那感觉来的突然,再回忆却抓不住分毫。
谢陵瑜一时之间怔住,呆呆的抬头看着青丘玦,凤眸在月下显得更为摄人心魂。
“怎么,思瑾兄这么直白的盯着在下,是在暗示什么吗?”
此人笑起来真像是道行颇深的狐狸精,漫不经心又勾人的紧。
朦胧似梦的感觉瞬间破碎,谢陵瑜面无表情的一肘子杵开他,顺便把浆丢给他:“青寨兄想必是夜里吃多了,那便正好借此消消食吧,在下乏了,先闭目养神一番。”
青丘玦轻笑一声,握住船桨轻轻滑动起来,灯光带着温暖的颜色,照亮了每个人喜悦的脸,谢陵瑜远远望去,一下子就沉沦在这份热闹的安宁里。
没有权谋纷争,尔虞我诈。
他们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衣着得体,为人和善,对他们这些外乡人没有戒备和偏见。
没有人吃不上饭,衣衫褴褛,可见生活的很好,他们笑的发自内心。
若是太子殿下在这,一定会开怀大笑,摸着他的脑袋耐心的说。
“这才是天下该有的样子啊,看见了吗云楼,这便是为君者的初衷,治天下,爱天下,为天下。”
谢陵瑜垂下眼,心中酸涩。
他在一个小镇看到了天下,在奢靡繁华的皇城却只看到了腐烂 。
百尺危楼不甚寒,待他走过白骨尸骸,挺过严冬酷暑,总能在精疲力尽时登顶,摘下那颗想要送给不归人的星星。
他抬起头,墨色浸染星海,他最快乐的时光随着太子殿下和青丘家离开,他忍下惆怅皱眉,只觉得夜色醉人,无酒自醺。
谢陵瑜的目光定格在前方的背影上,宽肩窄腰,修长有力又不显单薄,背脊挺的很直。
若是那个家伙还在,应与此人不相上下,怕是长成了风华绝代的公子,不知惹得多少姑娘家惦记……
他这看的出神,青丘玦只觉得一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背后好要被盯穿了一般,他侧过脸戏谑道:“思瑾兄,倒也不必如此直白。”